长篇小说

 

 

□董新芳

登记号:21-2001-A-(0656)-0115

 

 

 

 

第 35 章

    社员大会开完了,范娃还没有瞌睡,他宣布社员散会干部留下。范娃随着社员们走出屋子,在外面伸了个懒腰,望着满天星斗打了个哈欠。此时老闷从他身边过,范娃说:“老闷,你也等一下。”

     老闷说:“你们干部开会,我在这里弄啥?”

     范娃说:“叫你等等,你就等等。”

     二喜走出屋,见范娃跟老闷站在那里,大声说:“范娃,你有啥事儿快来说。”

     范娃拉着老闷走进屋,望着二喜和小山说:“我想打扑克。”

     二喜说:“都球快半夜了,打啥扑克。”

     范娃说:“咱们打几盘,叫大脚婶给咱们炸点油疙瘩吃。中不中?”

     小山说:“打几盘就打几盘,炸不炸油疙瘩是小事儿。”

     范娃是政治队长,二喜是生产队长,小山是会计。他们三人,范娃跟二喜都好吃,只要晚上开会,他俩生着法儿都要吃一顿。不是炸油疙瘩就是吃干面条,账由小山记着,到时生产队给还。今黑儿开了会,范娃嘴又谗了。

     二喜说:“中。”

     小山说:“在哪儿打?”

     二喜说:“就在这儿。”

     范娃说:“不在这儿,咱还到二喜叔家去打。”

     四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二喜家,支起桌子打起了“争上游”(扑克的一种玩法,谁先把手里的牌出完就是上游,谁最后出完就是下游)。

     范娃说:“输了咋弄?”

     二喜说:“贴胡子。”

     范娃说:“拿尿罐。”

     小山说:“你又不屙尿,拿啥尿罐?”

     范娃说:“赢家要屙尿,输家去拿尿罐。”

     二喜说:“中,还按老规矩。”

     小山说:“老闷,你可小心点儿。”

     老闷说:“拿就拿,我又不是没拿过。”

     拿尿罐是老闷开的头。去年冬天,有一个晚上,他们四个人在窑里打扑克,窑里暖和。打着打着,范娃尿胀了,想屙,外头刮着大风,老冷,范娃不想出去,于是范娃对贴着满脸胡子(白纸条)的老闷说,去拿个尿罐。老闷说,咋叫我去拿?范娃说,你脸上的胡子最多。老闷数了数大家脸上的胡子,结果还是他最多,老闷只好去掂了一个尿罐来。范娃屙了尿又叫老闷去倒,老闷说,我去掂了尿罐,就该你去倒。范娃说,我去倒叫你拿尿罐都球咧,不如我到外面去屙。老闷想想也是,于是又去把尿罐倒了。老闷回来把脸上的胡子扯了两根。范娃说,只准扯一根。老闷说,为啥?范娃说,你只拿了一回尿罐。老闷说,我还去倒了一回。范娃说,不中,只能算一回。老闷无奈又往脸上贴了一根。

     这夜,老闷脸上又贴满了胡子。

     第二天下地干活,老闷跟二喜在一起。

     老闷说:“二喜叔,咋球搞咧,我总是输。”

     二喜说:“你要看清楚每个人总共出了几张牌。”

     范娃打牌总耍赖,每次牌小了出不去他就悄悄藏在屁股下。

     老闷说:“每盘都是你们三个人先出完。”

     二喜说:“输都输球了,你还想那弄啥?”

     老闷说:“我回去了总睡不着。”

     二喜说:“恐怕不是想咋输了,是在想媳妇。”

     老闷说:“我才没想。”

     二喜说:“想想有啥?你看大山,范娃都说媳妇了,你跟他们差球不多一般大,早该想了。”

     老闷说:“想有啥用,你看咱长球得这样儿,谁跟咱。”

     二喜说:“说老实话,你想不想媳妇?”

     老闷笑笑说:“想那都球咧!”

     二喜说:“说真话,到底想不想?”

     老闷说:“不想。”

     二喜说:“不想,那你肯定有病。”

     老闷说:“有球病!”

     二喜说:“看吧,这下你说实话了,你球有病。”

     老闷说:“啥病?”

     二喜说:“啥病?我一说就准。”

     老闷说:“你说!”

     二喜说:“不会硬。”

     老闷说:“你乱球说,你才不会硬。”

     二喜说:“你会硬咋不想媳妇?”

     老闷说:“谁说不想了?我是说没人跟咱。”

     二喜说:“说球了半天,你还是想媳妇。”

     老闷说:“没人跟,想也是白球想。”

     二喜说:“老闷,你也甭球各人看不起各人。”

     老闷说:“俺不是各人看不起各人,是人家看不起俺。”

     二喜跟老闷开起了玩笑:“我跟你说,老闷。南王庄有个闺女,人长得不赖,就是叫旁人弄过,找不到婆家。”

     老闷停下手中的锄头,两眼馋巴巴地看着二喜。

     二喜说:“你要想要,我托人去说说,你跟那闺女见见面,看中不中。”

     老闷说:“不球说吧,你是倒俺咧,哪有那事。”

     二喜说:“你看你,平白无故俺倒你弄啥?”

     老闷说:“你要是倒俺咋说?”

     二喜说:“谁倒你谁是狗。不信,来,咱俩勾勾手指头。”

     老闷说:“那中,你去说吧。”

     二喜说:“咱可是说清楚了,那闺女叫旁人弄过。”

     老闷说:“弄过就弄过,那又不是锅魁,啃一口就少一口。”

     二喜是跟老闷说着耍的,可老闷当了真,匆匆忙忙买了一盒纸烟送给二喜,说:“二喜叔,搞快点,看旁人抢到前头。”

     二喜说: “你着急了?”

     老闷说:“俺老想。”

     本来二喜是跟老闷说的玩笑话,老闷一当真,就三天两头催二喜。二喜被逼到了南墙上,上也没处上是退也没处退,他只有跟老闷把玩笑继续开下去。

     过了几天,老闷又来催问:“二喜叔,那事咋样?”

     二喜说:“老闷,那闺女愿意。明黑儿在县城西边跟你见面,天黑了你再去,那闺女不愿叫旁人看见。”

     老闷说:“你跟我一块儿去。”

     二喜说:“看,我咋能去?我跟你说了,那闺女不愿叫旁人看见。”

     老闷问:“我到那儿咋说?”

     二喜说:“你啥也甭说,那儿就她一个人站着,你把她抱住就中了。”

     老闷说:“我不敢。”

     二喜说:“怕球啥,她叫旁人弄过,又不是大闺女。”

     老闷问:“抱住了又咋说?”

     二喜说:“抱住了,只要她不推你不打你,就是愿意了,那时候你想咋说就咋说。”

     天黑了,老闷准时赶到了县城西路口。这是个阴天,黑得早。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附近没有灯也没有火。四周黑古隆冬的。老闷仔细一看,路口的旁边果然有一个人影,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伸开双臂扑了上去。这一抱不打紧,差点儿把他的魂吓掉,老闷两手一松,撒腿就跑。跑了几十丈远,那里有盏路灯,老闷才停下脚步,胆战心惊地扭回头一看,后面什么也没有,他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往回走。

     “二喜叔,你倒俺。”第二天老闷见到二喜说。

     “咋着?那闺女没去?”二喜假装吃惊。

     “去个球!”老闷生气地说:“你叫俺抱的那个东西软乎乎的,还直扎手。谁知道那是球个啥。”

     “肯定是那闺女变卦球了,没去。”二喜望着老闷:“你也太球急了,也不看清楚,听你说那样子,你是抱住了走资派--造反派扎球的稻草人。”

     “二喜叔,不会是你倒俺吧?”

     “你看你看,又来了。老闷,老叔啥时倒过你?再说,老叔倒你弄啥?肯定是那闺女变卦了,没去。”二喜看着老闷愁苦的脸劝道:“你甭急。性急吃不了热蒸馍。慢慢来,等有茬口了,老叔再给你说。”

     “二喜叔,那你可记住,甭再倒俺。”

     二喜说:“中。”

     后来,武斗闹得很凶,“二七公社”跟“豫造总”真枪实弹地干了一伙,县上的两派也成箭拔弓张之势,公社的两派也在磨刀擦枪,到处的铁匠铺都在叮叮当当地打造矛子。二喜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把老闷托他的事儿早忘球得干干净净。

    

 
上一页

版权所有 国学时代文化发展有限公司Copyright©
web@guo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