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呷呷地叫着,从南方飞回来了,飞到了它们久违了的家乡。王彩珠的屋檐下也飞来了一对,它们从小溪边衔来柔软的河泥,在屋檐下构筑着它们的新居。它们象新婚夫妻一样恩爱,欢快,默契。小窝垒好了,它们从山坡上,从田野里衔来干枯柔软的小草铺垫在里面,天黑了,就成双成对地在窝里栖息。
槐树沟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了。犁田耙地,送粪播种,一家一户就象燕子一样忙忙碌碌地耕种着自己的土地。张光源和何金柱没有再去跑腾生意,因为他们的土地不多,春天这个季节对他们来说就犹为重要了。春天一粒籽,秋收万颗粮,农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有人说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张光源说,这话不准确,只说对了一半。确切地说,应该是土地是庄稼的命根子,庄稼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原因是,土地再多,土地再好,不去耕种,就只能长草。用张光源的话说,那叫荒坡。张光源与何金柱两人都很看重土地,都很看重庄稼,两人兑脾气,两人说得着话,所以,两人既搁伙计做生意,也搁伙计种庄稼。两家人,一家养了一头牛,无论犁地还是拉车,牛是要配套的,两家的牛配套成了一种固定的互助形式。无论春种还是秋收,两家也都搭伙,种完你的种我的,收完我的收你的,从不计较谁先谁后。重活都是两个男人干,轻活由王彩珠和惠贤两人做。种棉花,栽红薯,点玉米,点蓖麻……家里来地里去,要忙大半个月。这段时间,何金柱与王彩珠几乎是寸步不离,就是一时何金柱不在,惠贤也总是与王彩珠在一起。何大流无法接近王彩珠,他的心里火急火燎,猴拧似的难受。何大流常常一个人在村边转悠,寻找着与王彩珠接近的机会。
端午节要到了,包棕子需要苇叶。一天,王彩珠提着竹篮走进了小东沟的苇园。那片苇园虽然比不上北沟的苇园大,但离村子近,也没有北沟的苇园那么吓人。北沟的苇园里有个响潭,一天到晚哈啷啷地响个不停,听着怪吓人的。更可怕的是那个响潭里死过几个人,有人说是自己跳进去寻死的,有人说是在响潭里洗澡被鬼捺死的,各说不一。不管咋说,响潭里死过人是真的。所以,村里的女人们是没有人单独往北沟苇园里去的。自然王彩珠也不敢单独到那里去。何况他采点苇叶包棕子,更没有必要去冒那个险。
王彩珠来到小东沟,走到苇园边一看,见苇园边上的苇子虽然也有一丈多高,但杆很细,叶子也很窄,就拨拉着密密麻麻的苇子往苇园中间走。密密麻麻的苇杆互相撞击着,长长的苇叶互助磨擦着,沙沙直响。王彩珠路过苇园中的小水潭,弯腰洗了个手,然在钻进苇园深处,那里的苇叶确实大,也少被人采过。她放下竹篮,伸出双手,象摘柿子似的仰着脸,两手交替采摘着。唰,唰,唰,苇叶被摘下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
“彩珠。”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这声音她十分熟悉。
王彩珠停下手来,四处张望,透过茂密的苇子看见何大流正急急忙忙地向她走来。
“你来弄啥?”王彩珠吃惊地望着他。
“我来帮你。”
“用不着,快走吧,看叫人看见。”
“外边没有人。”
何大流说着已经靠近了王彩珠,突然他猛扑到王彩珠跟前,把她紧紧地抱住了。苇子互相挤靠着,东倒西歪,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有几根苇子被挤倒了。何大流迫不及待地伸手解开了王彩珠的裤腰带,同时也退下了自己的裤子。两人站在那里,如胶似漆,紧紧地沾合在一起了。
端午节刚过,何大流就娶了媳妇。他娶的这个媳妇矮矮墩墩紧紧扎扎象个石滚。何大流最看得上的就是那两个奶子,圆圆的,比王彩珠的还要大。槐树沟的人看她矮胖,结实,背地里都叫她小姜猪。何大流娶了小姜猪后,他对王彩珠就象煮完饭的灶慢慢地变冷了。对此,王彩珠醋意十足。一天,王彩珠与何大流无意间在村边相遇,何大流远远地看见王彩珠,他加快了脚步,想与王彩珠在叉路口错过,王彩珠四下看看无人,喊道:“大流,你给我站住,我不会吃你。”
何大流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看你那德性,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何大流望着王彩珠脸上似怒似怨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吱唔了半天才说道:“谁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才不是那种人。”
“咦,还不认账。这么多日子到哪儿去了,我连影子都没看到你,想不到你变成了这样。”
“我咋啦?”
“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啥?”
“快拿块镜子照照,看你那张脸,好看得很,象才从灶渣洞里拱出来,灰不溜秋的,跟乌茄子没啥区别。再看看你那两个眼窝,都塌成啥样了,再不悠着点,恐怕要变成骨头架子,起不来了。”
王彩珠边数落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青黄豆大小的酸枣,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丢。何大流知道她的窑又装上了。
“不说吧,你还好意思。”
“我有啥不好意思?”
“你吃青酸枣弄啥?”
“弄啥,未必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何金柱又给你装上了。你可真中!”何大流心里酸酸的,“何金柱那东西也真治事儿。”
“放屁,你这个没良心的货!”
王彩珠受到了委屈,破口大骂,何大流两眼圆睁,莫名其妙。
“未必我没说对?”
“谁知道我肚子里是哪个狗的种!”
“未必还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
何大流心里敲起了小鼓,我可多日子没沾她的边了,咋成了我的?王彩珠见何大流半信半疑,直接挑明。
“还不是你在苇园里给弄的。”
王彩珠这么一说,何大流吃惊不小,站在那里就给她装上了,有那么容易?二喜娶媳妇都好几年了,他媳妇赵大脚的肚子还是老和尚的帽子平坦坦的,听说二喜每次弄那事儿的时候都用一个枕头垫在赵大脚的屁股底下,弄完了,还要站在床上双手掂起赵大脚的两条腿,使劲往下抖,抖得赵大脚的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都没给赵大脚装上,他居然站着就给王彩珠装上了,他感到惊奇也感到自豪。
“我?!”
“不是你是狗!”
王彩珠赌咒发誓,何大流心里暗暗高兴,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嫂子,何金柱给你弄了一个,我也给你弄了一个。你肚子里既然是我的种,那以后有啥事儿你就跟我说。”
王彩珠听何大流把她叫嫂子,象吞下了一只绿肚子苍蝇,心里很不是滋味,肠胃翻了一下,打了一个干呕,她赶紧又往嘴里丢了一个青酸枣。
第二年,王彩珠生下了肚里的种,是个娃子,取名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