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八仙》与《竹林七贤》创作札记
——王 凭
(一)
公元1986年8-9月,夏日炎炎,挥汗如雨。吾在紫竹院凌霄楼中已研习梁楷泼墨人物几月余,虽人物略有神采,却终未逾越宋人。静思八日,痛苦精神之旅。足未出户,寝食难安。“泼墨……泼墨……泼墨……”心中默念,犹如颂经文般。
突然,灵光乍现。既然泼墨,何不弃笔直接泼之!一高兴,将笔统统抛向后窗楼下。
按奈住无比兴奋与激动的心情,拿来脸盆与盘子等器皿,打来自来水,将墨汁对之,略分五色分盛,铺开大纸,一发泼之。
痛快淋漓之状,何其用言语表述,大半年的郁闷随墨尽泻,如长江之水,一泻千里,如奔腾野马,脱缰难收。
畅快过后,引来刻骨反思。固不用笔,泼之形象根本无法驾驭。欲泼人、泼之像马;欲泼马,泼之像狗;欲泼狗,泼之像猪;欲泼猪,泼之像鸡;欲泼鸡,泼之像人……。反正泼什么都像别的。这样反复练习了几百次,逐渐掌握与归纳了作为面积的墨块的几种规律。
另外,宣纸太簿,一张极易在大面积水墨的流动下变烂,因而十张或二十张叠在一起还结实些。这一叠最终能用的只有其中一张而已。
这样,又过了八天,用尽了八百张纸,终于将《泼墨八仙》八幅画创作完成。完成之后,放在一起看,气势磅礴,人物仙灵十足。此后,此画一直跟随在本人身边,不离半步,不忍离弃,不管是后来到翡翠台打工,还是回来做自由职业。
裱画师装裱后,丢失三幅。六年后在深圳补齐三幅,即韩湘子、曹国舅、蓝采和。
公元1992年,在深圳醉红楼开个人画展时,台湾商人以八万元人民币购买此套组画,当时开此价已属很高,更何况本人在异乡离职,身无分文。
余辗侧一宵反复思虑,不忍卖去,第二日反悔退订金于台商。经济人与吾闹翻,从此一落千丈,十余年后今天才浮水面。但吾至今无怨悔,因为终于将吾毕生心血之作留在了大陆,实现了爱国报国之心。
(二)
公元1992年于深圳醉红楼办个人画展时,当吾向观众真诚地介绍这套《泼墨八仙》的由来时,当说到此画乃费了八百张纸所得时,一位登徒子蔑言:“八百张纸才泼成算什么,有能耐一张纸泼成才算够狠!”此话既出,要出大事了。
于是,之后的七天七夜未合眼,我终日守着七张纸,每泼一笔都得经过上百张小构图的实验与两小时的琢磨推敲。还得考虑人物的性格神态。例如,阮籍喝酒后易哭,可能是想起以往生平不得志。稽康悲愤之下的激情弹奏古筝,让竹子随音乐炸开。向秀聆听,全神贯注。刘伶向王戎倾诉曲中的深刻含义,王戎虚心请教。阮咸记下《广陵散》的曲谱。曾出过家的山涛在乐曲声中朗读佛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竹林七贤》既出,已在技巧上超过《泼墨八仙》。
《竹林七贤》构图严谨,不容似“八仙”有不同组合,人物神态栩栩如生,似七个如怨如泣的鬼神。另外,人物略吸收了西方强调光在人物身上的作用,又略微横向拓宽。
甚至为了光影,舍弃了传统中国人物画脸部平光亮的处理,必要时甚至将脸处理成暗部,大胆用重墨压之。而人物神态与注意力又不失传统精髓
中之关键所在,这套画实为推进传统的扛鼎开山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