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来转去

第十章　　千虚不如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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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的下午，创卫组在街办顶楼会议室碰头，交流汇总三个片区的情况。大小问题３７个，理一遍后，将排出的热点、难点、疑点问题三大类，一类问题全是扯皮多年，市挂号的绝症。主要有５个：运河北路乱搭乱建、棒槌营农贸市场建筑工地管理、运河支路垃圾中转站启用问题、千秋桥洞环境整治、纺工宿舍化粪池外溢。二类问题１３个，大多在市里挂号的疑难病，主要是无公厕、下水道不通、烟囱污染、占道经营、卫生死角等问题。三类问题１９个，全是区里的慢性病，主要是违章搭建、无主垃圾、乱堆乱放、养鸡养狗等问题。

    冷摸势里，天空一阵雷响，下起撒尿雨，一支烟功夫，太阳复出。问题一大堆，创卫组全部揽下来，既不可能，亦不现实。如果羊头上搔搔，狗头上摸摸，二个月下来，很可能一事无成。李凤美边听汇报边咂嘴，心里没主意，干脆叫大家谈。

    颜才福先谈：这些问题积重难返，二个月内要解决，有点天方夜谭。我们来创卫的同志，又不能通神，能解决书记、市长都难解决的问题？我个人意见，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去解决。一二类中的扯皮问题，包包扎扎，让地市领导去亲自协调解决。

    老颜，你要打退堂鼓呵？李凤美半真半假笑道。

    创卫这套我清楚，去年我被区里抽调去创省级卫生城，弄了也个把月。石峰复员前是部队副连职干部，从言谈举止，可看出受部队训练过。他说，原来也像苍蝇克落头，到处转，后来摸到门道，最紧张就是检查前一星期，能应付过去就行。

    米粟说：这么说，你是老创罗！

    石峰额头汗渗渗，也不揩，坦陈道：说实话，上次我们创卫才舒适，不天天到场，去亦转一会，经常被拉去撮饭。这次原想也来混混的，看你们市来的同志，放样顶真，上班提前，下班滞后，也就顶真罗。

    大家又议一阵，彼此敞开心扉，不设防，很融洽，感到摆脱了原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像放出笼的鸟一阵轻松。

    米粟说，我们创卫七抓八搭也不行，对３７个问题，是否可采取“攻一抓二带三”的办法。一类问题集中精力能主攻下一二个，对地市亦可有所交待了。要抓好二类问题，尽最大努力多解决一些。三类问题，我们附带一下，打鸡禁狗，无主垃圾、违章建筑、老军医广告。让街办去解决，这些本身就是街办职责范围内的事。米粟“攻一抓二带三”的主意，是失眠两个晚上想出来的，事先他与李主任通过气，想让李主任出面讲。秘书是领导的参谋助手，领导出风头，秘书退后头，这是十年来在办公室弄成的习惯。李凤美说，还是你讲好，我主持会议。

    创卫组中不少人是在办公室吃文字饭的，和着说米粟概括得好，到底是市府办的水平。米粟吃不透，他们是出自真心，还是恭维。

    创卫组下派街办不到一星期，创卫组和街办各折一员大将， 可谓开局不顺。 先是街办分管城管岳副主任请病假告退。岳峰刚开过阑尾炎，面色是有点白潦潦。他曾对米粟说过，这几天刀口有点疼。米粟当下很感动，岳主任带病上阵。没想到不出几天便临阵逃脱告病假。全无岳飞后裔遗风，简直有点像秦桧。司马主任看了他请歇二个月病假条，乌拉不出。交给皇甫书记。皇甫书记咂了半天嘴说有病也只好让他歇，两个月又太长。无奈，司马主任只好顶缺，上下一颠，痔疮出血面孔泻色，活马成“死（司）马”。阮科长在米粟面前说岳峰：这家伙最不是东西，每次忙了，总玩花样。米粟笑笑，不便插话。

    这家伙最自私，将区里配给的木兰倒卖给别人，拿钱，化公为私，捣驴换马买名流，区里准备处分他时，刚好又实行配给的木兰折价给车主，亦就算了。

    怎么折法？米粟问。

    每人出资一千元，车就归私人。阮科长回道。

    这不是典型的国有资产流失，以权谋物么？米粟没说出口。

    昨天，巢峰亦曾在米粟面前揭岳峰的老底，将他臭得一钱不值：我跟他原在同一政法大学上学，我是学生会主席，他什么都不是，大学毕业后一同分配到市司法局，他是我手下的办事员。凭着他老婆与高书记沾点亲，七转八噱，调到运河路街办当了副主任，一下成了县区副局级。妈的，老子到现在还是县区正科级（巢峰下海给祁儿当了二年法律顾问后又回原单位工作，不久由市司法局调至区检察院办公室当主任）。

    米粟在办公室时也有同样的心经，同样的触气。但现在他夹马日鬼负责，从工作上考虑，又不得不关照巢峰：你讲岳峰的话，就到我这边为止，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以免问起不必要的纷争。

    巢峰点头道：其他人我不说，跟你真人不说假话！

    几天下来，米粟通过与阮科长闲谈及综合其他片的情况，初步摸清街办人事错综复杂，阮科长是副科长主持工作，与岳峰和同科的副科长老季死对头。整个街办分成三派，皇甫书记与岳峰、老季一路，司马主任与阮科长一路，副书记庄钧两不靠，自立门户。每路人马都散落各科室。按西城区的运行机制，每个街办都成立经济发展实业总公司。皇甫任总经理，统抓经济，实权在握，审批一支笔。街办成空壳子，由司马守摊。米粟感到皇甫书记不管街办，与司马主任不抓经济，错位。

    皇甫一屁股坐在街办前几幢的实业总公司办公，在街办的办公桌椅留给李凤美坐。皇甫在创卫组抵达的第一天会上露相后，平常辰光与创卫组基本不照面。对此，李凤美一肚子火，私下对米粟讲：有点不像话，一把手不到位，有悖刘旭市长讲话精神。

    米粟在下班前创卫碰头会上，听组员都在议论街办的宗派，便提醒大家：我们只管与创卫有关的事，街办的派别不参与，矛盾不介入，纷争不调解。一句话，要超脱点。

    李凤美亦表示相同意见，强调了一遍“三不”。

    星期一上班不久，李凤美就转到砖瓦居委会，招手将米粟叫出居委会，惹得其他几人大眼睁小眼，以为有什么秘密事件。米粟到了天井里见李主任神秘兮兮雅贼贼，不知发生何事。他带来是创卫组折一员大将的消息。

    颜才福大胖子一个，本身有高血压。上班地点和住宅不出百米，都在东城区。现在大伏天，颜才福创卫要穿半个金州城，不要说年过半百的老高血压受不了，就是年轻人也气喘。而他的同事们正在歇暑假休闲。老颜昨晚打电话向李主任请假，我高血压犯了，请段时间假，等天凉快些再来。

    米粟真弄不懂西城区教育局的头是出于何种目的，创卫年轻人不派，派个病老爷来。他对李凤美说：干脆叫他不要来了，万一脑溢血、中风，我们还承担不起责任！

    我亦这样考虑。李凤美点头转话锋：但现在千秋桥片的夏飞和女凤美嫩了点，工作恐怕难推动。

    他俩积极性还蛮高的。米粟搔了会头皮，眨了下眼睛，这样吧，从我们组抽一个去。

    你说谁去好？李凤美原本就与米粟熟识，这次创卫又加深了解和信赖，有事喜欢找他一起商量。

    我片的三人都不错，老严老练，小练热情，石峰能干。米粟照例一个人都不想放，砖瓦片一、二类问题最多，但从大局想，又得出人。他说从感情上讲我提小练，他和我最好，人亦热情，积极性高，但他不够沉着。严光我留着，今后我跟你跑面上时，这片让他负责。从工作上考虑，石峰在部队是副连职，现当副站长，有泼力，工作能力强，又创卫过一次，他最合适。

    李凤美听米粟分析得入情入理，爽快答应：好！就石峰。

    李主任，你别说是我出的主意，否则石峰误解我踢走他。米粟提醒，他不想生出无端矛盾。

    行！听从你吩咐！李凤美取笑。

    颜才福的病假不来与石峰负责千秋桥片，是当天下班前碰头会李凤美的开场白，尔后每人一项高帽子，表扬一番。石峰刚巧坐米粟旁边，听到消息，凑到米粟耳边开玩笑：米科长，是你不要我啦！米粟微笑道，别搞错，是李主任提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