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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方多传于古人

４８

    表妹对孙坤最好，笑声把他俩连在一起。如果不是婚姻法规定表兄妹不准结婚，她非嫁他不可。表妹死于胰腺癌，开始一直觉得胃不舒服，进食困难，去医院一查，贲门癌。医生打开腹腔，非贲门癌，是胰腺癌，胰腺上生一瘤，阻碍贲门进食。胰腺癌细胞已扩散，无法切除，只做了胃改道手术。你真好。表妹口齿不清，讲话吃力。她见到上大学请假专程来探的表哥，脸露喜色。手术很成功，会好的！孙坤说，心里透过一阵寒冷。这好比对一个盲人说，你不是瞎眼。我知道。表妹意味深长地说，吻我一下吧？她的嘴唇血色，孙坤俯下身去，亲亲她，像吻冰块。医生对孙坤交过底，她最多活三个月。同行之间不隐瞒。表妹开刀后，一直躺在床上，吃了三个月流汁，临终前念着孙坤的名字，好久才撒手西归。孙坤考完试，赶回参加表妹的葬礼。人说走就走，这么快？

    中草药中究竟有哪些具有抗癌作用？孙坤问，不仅仅为逝去的表妹。苏洪生沉思，尔后报出一连串的药名。孙坤请医科大学的研究人员化验论证。研究人员采用最先进的科学手段，对孙坤提供的这批中草药进行化验后认为，这些药含有挥发性物质Ｂ－榄香烯，具有抗肿瘤活性，有较好的抗癌作用。化验单上显示：

    长春花、续随子、槟榔、山奈的抗癌抑瘤率达９０％以上；白豆蔻、砂仁、一枝黄花、黄柏、蛇床子、兰草、冬瓜子、芭蕉根、茜草根、莪术、葫芦巴等的抑病率达８０％以上；益母草、桔梗、益智仁、香附、鸭跖草的抑病率达７０％；半夏、虎杖根、卷柏、红柳皮、蒺莉子、地肤子的抗癌作用亦达６０％以上。

    中医的传统理论一般认为癌是一种寒症，往往采用以毒攻毒的疗法。而孙坤却认为，癌燕非是寒症，因从温补肾阳、活血化瘀、增加食欲、提高抗癌免疫力着手，杀伤和抑制癌细胞，达到控制和缩小肿病的目的。他根据苏洪生提供的抗癌中草药进行配伍，拟出抑瘤消癌散１－５号，交医院用于临床试验。

    表妹有救么，要当时服用抑瘤消癌散？孙坤白天老这么想。晚上常梦见表妹，有时黑白、有时彩色，像一部电视连续剧。梦中的场景和情节，都是现实中未曾发生过的，孙坤梦醒时感到奇怪。
苏洪生行医百年，虽有数百万人次的治疗经验，但不可能都理清，都记住。

    他每天说东道西，不着边际，全由性子。孙坤一星期下来，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老寿这把年纪，今朝不晓得明朝，说走就走，不可能活２００岁。不能再让他自说自话，应改为诱导式，尽快将洪老的秘方挖掘整理出来。孙坤这天趁洪老心情忒好，和他软商量。苏洪生捻了半天的胡须，终于答应。

    我家世代行医。苏洪生说，父亲是清廷御医，生性耿介，得罪了宦官奸臣，中年被道光皇帝用毒酒赐死。父亲死前几天，将秘方三卷，交我珍藏。丸散膏丹祖传秘制，从不传外人，现传世惠民，并希代传者引伸于不穷 。

    洪老神情严肃，沉默片刻说：回生第一仙丹。系豫章彭竹楼民部家传秘方。道光初年，民部宰直隶时，有人被殴死，已三日矣。民部往验，见其肢体尚软，打开一齿，以此丹灌服一分五厘。少刻其尸微动，复灌一分五厘而活。其余甫经殴杀，或殴死一二日者，全活尤多。终岁无一命案。维时磁州地震，压毙甚众，民部制丹，遣人驰往救活，不下千人。大有起死回生之妙。诚千古第一仙丹。发能施药传方，救得一人之生，可全两人之命，造福真无量也。活地螯虫、自然铜（放瓦上木炭火内烧红，入好醋内淬半刻，取出再烧再淬，连制九次研末）、真乳香（以形如乳头，黄色如胶者为柘，与灯草同研细，吹去灯草，用净末二钱）、真血竭（飞净）二钱、真株砂（飞净）二钱、巴豆（去壳研用纸包压数次，去净油用净末）二钱、真麝香三分（要当门子），以上各药，拣选明净，同研极细末，收入小磁瓶（口大药易泄气），用蜡封口，不可泄气。大人每用一分五厘，小儿七厘。酒冲服。牙关不开者，打开一齿灌之必活。要药称准方效，灌时多用水酒，使药下喉为效）。活后宜避风调养，若伤后受冻而死，须放暖室中，最忌见火。如活转心腹疼痛，此瘀血未净，服白糖饮自愈。此丹治跌伤、压伤、打伤、刀伤、锍伤、割喉、吊死、溺水死等症，雷击死虽未试过，想亦可治。

    打开一齿灌入回生第一丹，能起死回生么？孙坤想。从理论上来看，电脑不但能够像医生一样为病人看病，其水平也会超过任何一个医学专家，不会有用药错误和配伍禁忌。孙坤最先曾用４８６电脑替洪老作记录，但使用了半小时，只好作罢。那哒哒哒的键盘声，影响了洪老讲述的情绪，他被这现代化的东西，弄得目瞪口呆，像是地球人碰着了外星人。况且，洪老讲的药味中不少字，现有的电脑字库中没有。不过，孙坤在获得中医学硕士学位时，就发誓立志，运用现代科学知识和方法，将有效验方、显效秘方、经验良方研制成中成药新剂型。将中国历代的汤、丸、散、膏、丹、炙、剂方输入电脑，研制成比张仲景、华佗、李时珍还神的电脑名医。攻克艾滋病、癌症、类风湿关节炎疑难病症。人的欲望很多，所以才有人心不足蛇吞象之说。

    我开设的济世堂药店，金丝万应膏秘方，皆屡试屡验，闻名大江南北、黄河故道。洪老的思维是跳跃性的，他从清朝道光年间，一下子跳到解放初期。５０年代初，省卫生部门两人光临我这私营药店。高个子问：金丝万应膏里究竟用了哪些药？我说，此为历代祖传秘制，从不示人。矮胖子发问：这膏药癞疠头贴了会长头发吗？不会。瞎子聋子贴了会眼明耳灵吗？也不会！那怎么能叫金丝万应膏？高个子说，万应两字不能用，不改名，不准开张。这金丝万应膏历代祖传，名声在外，更名鬼来买？我绞尽脑汁，只好更名为金丝膏药。结果销势大跌。公私合营后，我交出的是改良方，将７０多味药减为３０味。文革中改名为革命膏药，施药为救命，哪有施药为“革命”，革人之命，不吉也。厂方偷工减料，质量差，早已不是我祖传秘制膏药矣。

    苏洪生停止了藤椅的摇晃，面孔煞白，胡须一翘一翘，直喘粗气。孙坤忙给他添茶水，劝老先生平心静气，要气煞，我可赔不起。

    这些年，国内药品市场混乱，销售、管理、经营、生产等都有漏洞，假冒伪劣药品频频出现。红过半边天，叫得应天响的抗癌妙药－－自航灵丹，原来也是假药。孙坤曾出国考察，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日本等国的药铺里，见到国外生产的中药丸散膏丹，小金丹、七厘散、诸葛武侯行军散，其制法一丝不苟，货比大陆还地道正宗。他感到内心灼痛，脸像被外国人扇了一记，恨不得立刻钻地洞逃走。有点年纪的老百姓，总觉得现在的中药汤丸膏丹剂，药效作用不如以前。内行人都懂，中药有君、臣、佐、使的组方原则。中成药学和中药剂学中的方剂则是不得任意加减的固定处分。但有的厂家对秘方、验方、良方任意删减，用人工的替代真货，有的药味不全。结果治不好，也吃不死人。

    上大学时与孙坤同住一室的李默，常不吃早饭，喝一瓶枇杷止咳糖浆充饥。你当心吃坏。孙坤劝说。没事。李默边喝边说。他常一次空腹吃一瓶当早餐，累计吃３６５瓶没事。在校医务室开枇杷止咳糖浆的，李默排行第一，落得枇杷李的绰号。孙坤满心希望洪老的这张金丝万应膏能重现江湖，济世利民。

    金丝万应膏。洪老说，声音抑扬顿挫，像私塾先生念书。木香、川芎、牛膝、生地、细辛、白芷、积壳、秦艽、独活、防风、归尾、大枫子、黄芩、南星、羌活、半夏、赤芍、贝毒、杏仁、蓖麻子、白茨、苍术、艾叶、川鸟、肉桂、良姜、续断、两头尖、连翘、甘草节、藁本、丁香、青皮、藿香、乌药、荆芥、苏木、元参、僵蚕、桃仁、山 、红花、牙皂、威灵仙、苦参、藿香、文蛤、蝉脱、草乌、蜂房、鳖甲、全蝎、金银花、麻黄、白芨、大黄、青风藤，以上各三两。蜈蚣二条、白藓皮、五加皮、川山甲、降真节、骨碎补、苍耳头，以上各一两。蛇蜕三两。桃、柳、榆、槐、桑、栋、楮（七色树皮各二尺一寸），各药切为粗片。用真麻油１２斤，浸药在内。夏浸三宿，春五宿，秋七宿、冬十宿。方用火熬，以药枯油黑为度。去药沥净渣，贮磁器内。另以片子松香，不拘多少，先下净锅熔化，后方加药油，量香二斤，用油四两，试水软硬，仍漉入水缸中。令人抽扯，色如黄金，即成膏矣。每制一料，计膏７０斤，约用银数两。理摊中大膏药一万有余，可济数千人，所费者少，所济者众。

    孙坤觉得人生就像中药配伍，拿着自己这一味，到处找失散的那些味，有时以为配伍好了，用后才发现不是最佳。于是为那最佳不断寻找；不断说灵验，不断说无效；不断哭，不断笑。也不断健康，不断失去那个健康。孙坤从这张神秘的金丝万应膏的配伍中，不由想起中医古老、博大、深奥。

    治一切风寒湿热。苏洪生说，接下来像是和尚念经。手足拘挛，骨节疼痛，男子痞积，女人血瘕，及腰痛诸般疼痛，结核转筋，痧癣顽疮，积年不愈，肿毒初发，杨梅肿块未破者，皆贴患处；肚腹疼痛，泻痢疟疾，皆贴脐上。痢白而寒者尤效；咳嗽哮喘，受寒恶心，胸膈胀闷，皆贴脐心。负重伤力，浑身拘前若贴后心与腰眼，诸疝小肠气等症贴脐下。功效如神，屡用不爽，盖不止于百试百验矣。

    苏洪生不知不觉中，又将一个上午的时间打发了。孙坤肚里转念，我先将这秘制膏药弄出来，试试灵不灵验？对致命的埃搏拉流汗病（扎伊尔基奎特地区）有效么？

    你最近在搞什么名堂？妻子华玉琴脚钻踏花被，背靠床头发问。

    整理医药，医方，老中医，１２３岁。孙坤在脱长裤，说话像打电报。

    说昏话，１２３负的老中医？老公的话不成句子，只有华玉琴听得懂。

    骗你小狗！孙坤上床，学老婆样子坐着。

    你学医进错了门，要学西医，开开刀，包拿拿，发大财哉！华玉琴说。女人总希望自己的老公比别人强，穷归穷，家有担担铜，天天有笑容，烦恼样样空。孙坤说，有点小乐胃。你学中医，只配替别人擦屁股。华玉琴说。

    我当中医，不要替病人开膛破肚，也不要解剖死尸，掏死人的肚肠。孙坤说。华玉琴感到腻腥，皱起鼻头。老婆把自己替老中医整理记录医案药方的事，称之为替别人擦屁股，想象力绝对一流。他不想与老婆争，冷漠势里在华玉琴的胸脯上抓抓。

    干嘛？妻子发笑。老公的摸法，有点像医生检查。

    奶上肿块，蛋黄大。孙坤说，手收回。快看医生。

    去看开刀，拿奶奶开落，装假奶奶？华玉琴说。她在姑娘时，患乳腺小叶增生，看西医，开了刀。结婚养小孩后，没两年乳房肿块又起，现越来越大。她不相信中医，又不愿看西医。看西医明摆着开刀。她开刀吃过痛苦，怕开刀。

    乳房是女人的命根。现在女性十有二三乳房有病，乳腺小叶增生、乳腺炎、乳房纤维瘤、乳头生疮等，在妇女病中最常见。乳房是女人的象征，切掉了，算什么女人。硅胶奶奶无感觉。孙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老中医，传我秘方，你不开刀，能治。

    阳和汤。熟地一两，真鹿角胶三钱，上肉桂、甘草各一钱，炮姜、麻黄各五分。水煎服。服后再饮好酒数杯。谨戒房事，服至病愈为止。体虚极者，肉桂、炮姜可加一二倍用，或加附子更妙。治乳癌失荣，石疽恶核，疾核瘰疬，治一切色白平塌阴疽等症。此为阴症圣药，万应万灵，从无一失，珍之宝之。

    他将处方念一遍。洪老那半文白的句式，与孙坤的讲话习惯相似。

    二陈汤。桔红五钱，半夏、白芥子（研）各二钱，云苓一钱五分，甘草一钱，水煎服。
犀黄丸。制乳香、制没药各一两，麝香、（要当门子）犀牛黄各三分。共研为末。取黄米饭一两捣烂，与各药末和匀为丸。如粟米子大，晒干（忌火烘）。每服三钱，陈酒送下。治同上。屡试神验，百发百中之三仙方。

    真有这么神？这老头在吹牛皮。华玉琴半信半疑。

    民国初年，孙坤学白天江老的口气，讲医案。他跟苏洪生纪录医案已有半月，说话吃相活像。一妇王氏两乳皆患乳癌两载，如桂圆大。从未医治，因子死悲哭，形大如盒。王氏前来就诊，我以五通犀黄丸施治。她每日早晚轮服，九日全消。王氏的弟弟亦患乳癌，略懂医道，因用鲫鱼膏贴上，两日发大如拳，色红。

    王氏带其弟求治。我令其揭下鲫鱼膏，与服阳和汤四剂，关照说：倘色转白可救，色若仍红无救矣。四日恶色仍红。他哀恳求治，其姐王氏跪地不起。我答应试试，以犀黄丸、阳和汤轮服，至１６日四处皆消，独疮头破烂，用蟾拔毒之法，半月收功。又一妇陈氏患亦相同，其兄以夏枯草、花粉、连翘、桔叶等药连服五剂，号痛不绝。我视白色已变做红，难以全消。即用肉桂、炮姜、麻黄、加二陈汤煎服。服下痛止，疮亦缩小，连服数剂，疮顶不痛而破，贴阳和解凝膏收功。
你将药方给我！华玉琴心动，开刀与吃中药比，吃中药好划算。我请厂医转下药方。要不灵，找我算帐！

    你厂小丁，作怪事。孙坤说，我问苏老先生，解法更简。

    华玉琴厂里一个月前曾发生一桩笑话。轴承车间小丁２０出头，未婚，不知是灼骚，还是变态，将一轴承内圈套在阴茎上，结果阳茎肿大，轴承圈凹入肉里，拔不下来。送到医院，医生无能为力。要么做切除手术。刚好五金厂有一老钳工在看病，为保小年轻的子孙根，主动请缨。后来将小丁送到厂里，老钳工用钻床，在轴承圈上小心翼翼打一排眼，总算将轴承圈取下。
用什么办法？华玉琴倒有点兴趣。

    简单透顶，坐冷水中，即刻缩小，脱圈。孙坤听过洪老讲的医案。一小儿被人用头发系住龟头，小时气闭肿大，无法可解。后洪老令小儿坐冷水中，即刻缩小，去发即愈。

    热胀冷缩。华玉琴说，眼睛眨眨眉毛动，大笑。她的心嘟嘟地跳，孙坤听得见。 夫妻俩都热胀，床咯吱咯吱响起来。孙坤随即关上了床灯。

    汉代桂阳人氏苏仙公，以仁孝闻名。汉文帝时，苏仙公得道，将仙去，告母曰：明年天下疾疫，庭中井水，檐边桔树，可以代养。井水一升，桔叶一枝，可疗一人。逐升云汉而去。至期，果疫；母如言疗之，皆愈。久后有白鹤来止城廓，人欲弹之，鹤以爪书云：城廓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吾是苏君，弹我何为？

    孙坤在上大学听叶教授讲过这“桔井”的故事。叶教授戴水晶片的眼镜，圆圈式，象两瓶底，讲中成药学，常串入神话、故事、传奇，学生都要听他的课。叶教授破口一笑，那灿黄的假齿显出病态。他说，后人常以桔井来比喻郎中的医术高明，当然只我们中医，讲西医是牛头不对马嘴。学生哄堂大笑。

    午后下过一场料想不到的大雨。空气异常潮湿，天空中浓紫的积云层层叠叠。孙坤与苏洪生闲聊，听苏老讲他是苏仙公６８世孙时，吓了一跳，疑是苏老受了老天的影响，连说昏话。“桔井”是传说，苏仙公有无此人值得怀疑。《桂阳列仙传》中说仙公的名叫耽；《太平御览》又说他名林，字子元，周武王时濮阳曲水人；《元和志》谓苏仙公故宅在湖南郴州（今为郴县）城东半里。这半人半仙的苏仙公难道是苏洪生高祖？

    真的，我家有族谱，小时见过。苏洪生说。我是水字辈。

    孙坤只好点头，附和。心里好笑，你与苏仙公后裔是否同宗同族，都无关紧要，只要你说的医案、秘方、验方、良方灵验。他才不会去查考苏洪生族谱呢。母亲也曾说过，孙家的先祖是唐代药王孙思邈。除了能给学中医的孙坤一点心灵慰藉外，又不能当饭吃。老话说五百年前是一家。炎黄子孙，同一母生，始祖不亦相同么。

    乾隆皇帝曾御书“桔井流芳”金匾，赐先祖，代代相传，失之我手。文革中被人摘下，于我宅前踩烂，付之一炬，医案医方书全毁。苏老有点悲伤，用手抹眼角老泪。孙坤担心他会哭。他一哭，眼泪便会把孙坤也打湿。

    “桔井流芳”的金匾，要能留至今日，亦是值钱文物。孙坤有点惋惜。苏洪生１２３岁高寿，行医百余年，治疗数十万人，不胜似当年苏仙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