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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医家有割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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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徐缫丝厂热门话题，米梦梧要发洋财，新加坡客人愿出人民币３万买米氏蛇药秘方。那天，李福堂请吃饭的目的，就是要买他米氏蛇药秘方，从１万开价加码到３万元。不少人瞅得眼红，懊恼祖宗没留下秘方，否则也可造福子孙，暴富一时。厂里几个好管闲事的人，帮出主意，要米梦梧开价５万，做个半十万元户。

    车间办公室里，林萍正根据父亲的意思，探底：梦梧，你真要将蛇药秘方卖给那新加坡人？

    米梦梧嘿嘿地笑，逗道：那么，你说要不要卖呢？

    我说不卖为好，你如把属于中国的秘方卖给外国人，总说不过去。林萍心里却想，在外事办工作的父亲也多事，管人家发财干吗？

    这不难，县外事办肯出３万，我就卖给外事办。米梦梧嘻着一副脸，你肯出３万，就卖给你。

    我要它干什么？林萍弹眼落睛，我又不去走江湖。

    米梦梧业余时间走江湖卖蛇药，也有头廿年了，蛇药价格不断上涨，美其名曰理顺价格。七十年代一块一粒，八十年代五块一粒，九十年代十块一粒，全卖的是假药。

    华慧芳同米梦梧结婚后，看见丈夫每逢走江湖卖药前，总要赶做一批药丸，好奇发问：治毒蛇咬的就这几种草药？

    这都与我秘方无关，吃不煞人，治不好病。米梦梧用面粉、麦皮、甘草、糖色拌和，捏成细长条，摘断搓丸，像做糯米圆子一般。

    华慧芳眼睛直眨：你摆地摊全卖假药？

    江湖规矩，说真话，卖假药。来求医用真药，摆地摊卖假药。米梦梧蛇药秘方对老婆也是保密的，等养了儿子，他也要到老死前传给他。

    米梦梧也免费奉送过一批真蛇药。１９７９年，米梦梧偶尔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我边防部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常被亚热带丛林中的毒蛇、毒虫咬伤，心血来潮，赶做了200粒真蛇药，用快递邮包直寄云南边防部队， 并拍发加急电报：云南边防部队：

    奉献祖传米氏蛇药丸２００粒，请发当兵的，有蛇咬伤，内服外涂保见效。

             南徐缫丝厂职工

                     米梦梧

    战地临床效果明显，有３９个官兵被毒蛇咬伤后，内服外涂米氏蛇药，免除截肢之苦，保了性命。反击战结束后，米梦梧收到近５０封部队官兵的感谢信，都称米氏药是神药。三家省、市级报纸辟大版面作了报道。某边防部队还给米梦梧赠送一面神奇蛇药的锦旗，并写信给缫丝厂领导，建议给米梦梧记功晋级。米梦梧在缫丝厂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厂领导在职工大会上口头表扬了几句，记功晋级压根没提。

    米梦梧每逢集场庙会，在街沿转弯旮旯，农村集镇摆地摊时，将这些信件、报纸、锦旗和蛇药摊在地上，像说嘴郎中：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我这祖传的蛇药能治各种毒蛇咬伤，一治就好，有被毒蛇咬伤的人可来一试。平常买一粒藏在家中也可应急……

    他周围聚集了好一堆人，有人将信将疑，有人蹲下翻开信件、报纸，米梦梧趁机游说：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这蛇药是经过战火考验的。

    掏钱买药的人不多，米梦梧不慌不忙地掀开一只用布遮住的铅丝笼子，一条蛇从笼底的蛇群中伸出头来，晃悠悠地转着，腥红的蛇信子像火花在闪动。他捋起左手臂，伸入铅丝笼，一条三角头的毒蛇咬住了他的小臂膀，他把臂膀拖出，右手捏住蛇七寸，把蛇头扯下，丢到笼里，手臂上的伤口，沁出鲜血，一见风，马上变成紫色。他摸出一粒药丸，在手掌心吐些唾沫，拿起药丸蘸湿，在伤口周围画道圈，扬扬手臂，朝围观的人说：毒轻的当场见效，毒重的也不过三四天，本人难得到此，要买趁快……

    看客纷纷掏钱买蛇药，一会儿卖光，全是假药。

    米母王氏不久，脑溢血而死。华慧芳的临时工也按国家统一政策转了正。米梦梧最不悟心的是养的女儿，虽像华慧芳一样漂亮，但按规矩秘方传儿不传女。何况女儿才考取外地的冶金中专，对他的蛇药从不感兴趣，心思全在读书上。

    梦梧，上次日本人相中秘方，你不肯，这次新加坡人肯出３万，你可早点脱手了。华慧芳已盘算多时，３万块存银行，光利息一年可得２４００多块，抵上一人的年工资。

    米梦梧笑道：连你也想卖祖传的东西，呒出息的胚。

    不卖留着派啥用场？她在家虽作不了主，但可施加影响。

    度荒年呗。米梦梧的厂里正推广全员合同制，自己是个不讨喜的角色，哪天被辞退了，凭这蛇药秘方，还可度荒年，不饿肚皮。

    华慧芳一阵发笑：你卖掉秘方换现钞不是更好么？

    你不懂！米梦梧自有道理，钱或存折放家里，有可能被偷掉，失火烧掉，遇上１９９１年大洪涝会淹掉。但秘方在我肚里，不怕火烧水淹偷掉，随时可派用场。

    南徐宾馆，8号楼8号房间，门敞开着。新加坡华侨杨羊在踱步看表，还有半小时，将离开古城，8-8这是个幸运吉祥的数字，他巴望米梦梧会来卖蛇药秘方。奇迹往往在最后一分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