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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信

国学网站--戏曲研究--中国戏曲论坛  

 

我不争鸣……
孙文辉



 

一、 “互不卖账的多元文化”

  大年初七,我收到了我的同窗好友、上海著名作家罗怀臻的电子邮件,他给我寄来了他的一篇重要的文章:《重建中的中国戏剧 ——“传统戏剧现代化”与“地方戏剧都市化”》,同时,也附有他的问候:

文辉:新年好!
   节日写了这篇文章,是应《中国戏剧》之约,马上发表在该刊今年第二期,作为继去年魏明伦《中国戏剧之命运》大讨论的今年话题,请你指正,并欢迎你参加讨论。
                              怀臻
                            2004年1月28日

  文章写得的确不错,但他 “欢迎你参加讨论” 的提议引不起我丝毫的兴趣。我给他回了这样一封信:

怀臻:你好!
   收到你的文章后,细读了一遍。
   我一向佩服你的 “ 都市戏剧 ” 的探索,它不但有成果,而且还是在一种自觉意识下进行的。这种知与行的统一是众多的戏剧家所做不到的。今天读你的文章,知你对 “ 都市戏剧 ” 的思考更趋成熟,因此,对你的探索更为佩服、感动。
   你的文章有许多精彩之处,好多东西是你殚思竭虑的结果。尤其是文章的前半部分,你区分了现代戏曲(剧)发展的几个阶段;言及理论、评论与戏剧实践的得失,这都是别人不曾说过的言论。
我对《中国戏剧》的讨论不甚关心。这与编辑们的学识有关。这种讨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戏剧问题大讨论的重复;而且是在浅层次上的重复。在学院的时候,我说过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超出那个范畴。你知道,自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了戏剧危机的研究,整整十三年,于是就有了那本《戏剧哲学》。那本书,理论界未引起重视。宋光祖老师请了谢柏梁博士为它写评论,谢很忙,并未认真读,就洋洋洒洒写了篇交差的文章,环顾左右而言他,宋老师也觉不好;于是又请陈多先生写了一篇;老先生费了不少心血,认为文章 “ 提出了许多有创建性的见解、命题。 ”“ 有着理论突破性质的创见,在全书中比比皆是 ” 。但文章发在《艺海》上,影响不大。
   我认为我回答了 “ 戏剧命运 ” 之大问题;现在戏剧界所有的回答,还没有超越我的回答。
   对于你的论文,我有如下观点:
   1、你的文章,相当不错,能得到当下戏剧界的认可;你的探索,我非常支持,它是戏剧变革中的一段响亮的乐章;而且,对于当前的中国戏剧,它不能缺席。
   2、纵观戏剧发展史,中国戏剧有渐变时期,也有突变时期。在突变时期形成的戏剧范式是:宋元杂剧、明清传奇、近现代板腔体戏曲、现代民族歌剧。这正如你所说的 “ 文脉虽然延续着,但已标志着不同的时期。既是递进、发展,也是开辟、创新,彼此间无法互换,不能代替,难以类比。 ” 这种递进与发展,在根本上来说,是戏剧的体制发生了变化(我本想对 “ 戏剧体制 ” 问题作一番系统研究,但精力和条件都不具备),音乐体制、文学体制、演出体制,都有很大的区别。这就叫 “ 转型 ” ,即戏剧范型的转换。你所说的话剧《桑树坪纪事》、京剧《曹操与杨修》和 “ 都市戏剧 ” ,并没有从传统戏剧(近现代板腔体戏曲)的体制中转换出来,还是梅兰芳先生所说的 “ 移步不换形 ” ,即我所说的 “ 渐变 ” 。这种渐变的戏剧范型,不可能成为当代戏剧(舞台艺术)的主流。
   3、中国民族歌剧的诞生与板腔体戏曲相关,是一个时代的戏剧样式,我们忽视了这一阶段的存在;可是它后来的发展,被人为地阻隔了,这在我的书中已有详解,不再详说;我只想说,这种戏剧范型,它有一个完整的体制、有一系列代表作,而且与地方戏曲血脉相连。但是,它发展至当代,仍然出现危机,为什么?它与当代人的审美,与当代人的情感形式,仍然有阻隔、有距离。
   4、你所说的 “ 传统戏剧现代化 ” 和 “ 地方戏剧都市化 ” (前者似乎偏重于内容,后者偏重于艺术形式),并认为是 “ 重建和重振中国戏剧的重要选择和必然途径 ” 。作为一个口号,未尝不可;但作为一种理论,并无充分的依据。我不欣赏 “ 重建 ” 和 “ 振兴 ” 这样的口号。艺术,有自身的发展规律;这种规律与社会文化的发展息息相关,人的意志不可能将它改变。因此,在艺术上我们也要 “ 尊重自然 ” 。当然,戏剧界自身的努力,能够改变 “ 戏剧人 ” 、 “ 戏剧团体 ” 的命运;但改变不了戏曲剧种的命运。
   5、贤光夫妇在京剧《她从雪山走来》作过探索,余秋雨老师也在黄梅戏上作过实验,我们湖南也有不少戏剧家在戏曲走向市场方面作过种种努力。这些剧目,虽被理论家、评论家冷落,但毕竟曾经轰动过。然而,最终还是昙花一现。我想,这种想以戏曲的改良替代戏剧的变革的做法,既不能赢得市场,也不能讨好专家,更不能拯救戏剧。
   6、近年来,我常常跳出 “ 圈子 ” 看戏剧,广大人民群众对戏剧的冷漠有其深刻的根源,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你对戏剧的视角,不同于一般人,与在圈子内 “ 混 ” 得很深、很好有关,你也需要跳出圈子看戏剧。最近,我为《歌剧艺术》今年第一期赶写了一篇文章,谈了一些想法。我认为,当代舞台艺术 -戏剧的新范型,应该是音乐剧。我对音乐剧作了十多年的研究,我想,音乐剧应该是未来戏剧文化的主流,是真正的都市戏剧。你写过音乐剧,但我认为你写的音乐剧,在文学体制上,还算不上音乐剧。
   7、这并不是说,戏剧界目前的努力和探索都是 “ 白搭 ” 。事物的发展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人们的认识也有一个逐步深化的过程。数百万戏剧的从业人员,也需要有自己的事业(音乐剧很有可能不在这些团体中诞生)。中国音乐剧的诞生,也需要有一个相应的经济、文化的发展更加繁荣的时期。因此,目前戏剧界的努力首先是要求生存,其次是求发展。发展的方向有许多,一是保护传统,让传统不在新时代中消失;二是走出国门,让民族艺术走向世界;三是走向市场,与旅游相结合,展示一种地域文化;四是改革,让戏曲以新的面貌出现在多元的市场中 …… 。但总总,它们都会在未来的社会中占得一席之地,却不能成为未来社会的主流戏剧。
   说了一些,可能还只是个开头;我希望与你无所顾忌地讨论。今年湖南开两会,《红网》搞网上直播,请了一位政协委员谈戏剧,委员怕谈不好,又请了我。我谈了一些。但到直播之后,《红网》又作了一些文字编辑,删去了我一些与 “ 正统观点 ” 不同的观点。刊物的讨论也是这样,有 “ 导向性 ” 。这不是正常的学术研讨。不利于百家争鸣。而且受篇幅所限,往往不了了之。学术不能这样。
好了,耽误你了。
   祝
好!

孙文辉

2004年1月29日

  我不甚关心《中国戏剧》的讨论,也与二十年前那场讨论的不了了之有关。
   我省已故的著名剧作家陈健秋先生写过一篇文章,内容不记得了,但题目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叫《互不卖账的多元文化》。——中国的艺术争论就是这样。我在《戏剧哲学》一书的自序中写道:“戏剧艺术的危机与兴亡,始终是一个众说纷纭,然而又没有得到心平气和、深入探讨的问题。当年‘戏剧观'问题的争鸣,也许能将问题引向深入;但是,有些不幸,一种‘戏剧观念多元化'的论调逐渐占据了争鸣的主导地位,使争论的双方自觉讨论失去了意义。问题的实质终被所谓的‘多元化'所掩盖…… ”我认为,“现在看来,那也许是结束争论的唯一途径;因为我们的戏剧界,毕竟还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理论准备。那时节,各行各业与世界的距离相差了20至30年,而艺术理论的研究,至少相差了半个世纪──三十年代被中国人议论过的弗洛伊德,到了八十年代,又在中国兴起为一个热点。”
同样,参加今天的争鸣,许多人依然没有真正的理论准备。
   没有理论准备的争鸣,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魏明仁“希望自己被驳倒”而始终没有被“驳倒”。

二、戏剧家不如农民工

  近些年,我们都有一个明显的感觉:我们所居住的城市, “在一天天长大”。
   这种城市的长大,并非是一些领导人心血来潮之后的“政绩工程”,在它背后,有着深刻的历史动因。
   最近一段时期,我参加了社会上的一些活动的策划,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城市生命的跃动。我所居住的城市长沙,自诩为“星城”。因为按星象说:长沙与轸宿“长沙星”对应,而“长沙星”又司人间寿命,故“长沙”又称“星沙”。如今,它成为了一座真正的“造星工厂”。据我所知,此起彼伏、轮番登场的“造星工程”有:CCTV模特大奖赛(前两届全国冠军出在长沙赛区)、新丝路模特大奖赛、国际名车展汽车宝贝大赛、中国小姐风采大赛、环球洲际小姐选拔赛、世界风筝小姐选拔赛、金鹰电视新秀大赛、中国房屋模特大赛,中国职业时装模特大赛、影视歌手大赛、电视希望之星大赛、闪亮之星大学生歌手大赛、城市形象大使推介、长沙旅游形象大使选拔、“绝对男人”、“星姐”、“超级男声”、“超级女声”……
   一个个大赛总会吸引不少俊男靓女,也总会给一些人创造出一些机遇。因此,生意人电视人乐此不疲,不少看客引颈相望。城市,总会给人创造出新的梦想。
   乡下人没有那种奢望,然而,他们也有自己的梦想。因此,每年总有一亿多青壮年农民向着城市流动,或者栖居在那座城市,或者在那里实践着自己的希望。
   德国学者斯宾格勒认为:“人类所有伟大的文化都是由城市产生的。”(帕克等著《城市社会学》华夏出版社 1987)
   此言不谬。国家、政府、政治、宗教、文化、艺术等等,无不是依托着城市而发展、壮大起来的。就拿我们戏剧来说,只有宋代的戏班进了城,才有我国审美戏剧的发生;只有近代的徽班进了京,才有京剧的诞生;只有乡野的花鼓进了城,才有中国戏剧的繁荣……
因此,城市社会学家说:城市是人类现代化过程的集中表述。
   纵观人类当代社会,整个地球处在一个二元经济结构当中。“人类社会的变迁正出现两类群体:一个是超前的、在走向世界与未来的群体;一个是守旧、维持过去的群体。当今的世界,我们既能够看到高楼林立,也能够看到仍然处于原始生活方式状态的偏远落后的乡村生活。”(张鸿雁《中国城市社会的来临·中外城市比较研究丛书总序》东南大学出版社2003)
   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化的人口在不断扩大,乡村化的人口在不断缩小:世界城市化水平已经超过54%,中国的城市化正在接近30%,沿海一些省份已经达到46%。按照发达国家的发展经验,城市化每20—25年翻一番,在未来的20年内,中国的城市化水平将达到65%,将有数亿农业人口进入城市社会。
   然而,可怜得很。我们的很多戏剧专门家,却意识不到这一点。
   他们认为:戏剧的命运要全面看待。城市的戏剧不景气,但农村的戏剧很兴旺,戏剧在农村仍有市场。不能只看到青少年的审美趣味,而要看到戏剧在乡村的兴旺,广场演出的兴盛。甚至提出,要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来拯救戏剧……(摘自网络)
为了生存和理想,一方面,是走向城市与未来的农民工,一方面是退缩乡村、回到以往的戏剧家。这正应了伟大领袖的四十六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当然,不少的戏剧家仍然坚守、挣扎在城市。如罗怀臻,十余年坚持“都市戏剧”的打造,为都市的舞台戏剧争得了一席之地。
然,要让这种“都市戏剧”成为未来中国戏剧的主流,恐怕连怀臻自己也会有所怀疑。
   如今我们赖以生存、逐渐失去观众的“戏曲”,毕竟是与农业文明相对应的情感形式。这种形式,随着文明的演进,将逐渐地消失、并演变为一种文化遗产。它是我们的过去,而不是我们的未来。
   未来应该有一种与当代人情感相适应的舞台艺术形式。

三、被删除的文字

2003年冬,湖南省筹备并举办了三年一届的戏剧会演,并更名为“湖南艺术节”。湖南,曾被称之为“歌剧之乡”或“歌剧的绿洲”;然而,此次会演却没有一部歌剧。
   这使《歌剧》杂志的副主编依纹女士稍感失望,——因为我参加了艺术节的策划和筹备工作,她总希望我这个老作者能给刊物提供稿源。
   我无法去做那种没有歌剧演出的“无米之炊”;我只能以折衷的方式、将就着答谢她的盛情约请。我在艺术节结束不久之后,终于给她寄出了一篇《市场,

引导着舞台艺术发展的方向》的文章。文章有三个小节,小标题分别是: 1、“观众的选择:湖南艺术节”;2、“中产阶级的选择:演艺厅艺术”;3、“未来舞台的选择:音乐剧”。
   文章很快在2004年的《歌剧》第一期发表了,但很意外的是:其中我认为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湖南演出艺术市场最具意义的一部分“中产阶级的选择:演艺厅艺术”被删除了。——也许是由于预留的版面不够,也许是主编并不认同这种观点。我不得而知。但我觉得这篇被阉割的文章已经失出了它发表的价值。
   因为,在这一段落中,它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值得戏剧界重视的信息。
   这是那段被删除的文字:

  在湖南,另一种舞台艺术现象令人注目:这就是在近年来、方兴未艾的 “ 演艺厅艺术 ” 。 “ 演艺厅 ” 艺术,在长沙,称之为 “ 歌厅 ” 演出;而实质上也可以称为 “ 夜总会 ” 艺术。
演艺厅艺术来势汹汹。
   2003年湖南艺术节开始筹备的时候,竟发现很多城市已不具备举办大型艺术节的条件:没有一定数量的大型演出剧场。
   原来所有的剧场到哪里去了? —— 是被一些新兴的文化娱乐公司给进驻了。
   在长沙,2003年,一直坚持以高雅艺术演出为己任的 “ 田汉大剧院 ” ,在长时期的入不敷出之后,终于以每年 150万元的价格将最大的一个演出大厅经营权, “ 卖 ” 给了以通俗演出为主营的 “ 红太阳演艺中心 ” 。几乎与此同时,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所管豁的 “ 花鼓大舞台 ” 亦以高价,将经营权转让给另一家歌厅老板 ——“ 大中华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 ,正式更名为 “ 大中华歌舞剧院 ” 。
   而在此前后:
   衡阳:2003年4月23日,红太阳娱乐有限公司与衡阳市文化局下属 “ 红旗剧院 ” 正式签约合作;剧院经营权进行移交。
   常德:2003年5月,红太阳娱乐公司又与 “ 滨湖剧院 ” 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进行剧场交接,在通过全面装修后于 10月份开始营业。
   湘潭:2003年12月23日,通过为期11个月的紧张设计、施工,总投资8000万元,由红太阳娱乐公司获得40年的经营权的 “ 湘潭大剧院 ” 在湘潭市落成。省市领导为之揭幕,湘潭市为 “ 纪念毛泽东主席诞辰 110周年大型文艺表演活动 ” 就在这里举行!
   以长沙为中心的 “ 演艺厅艺术 ” 已成燎原之势,漫延至全省各个城市。红太阳演艺中心、大中华歌厅、 JJ大歌厅、琴岛大歌厅、华天大剧场等十余家有势力的文化娱乐企业,雄心勃勃地发展、扩大自己的产业。
谈及长沙的文化娱乐业,首先当然是驰名全国的长沙歌厅。很多外地朋友大老远的跑到长沙,就为了听一次歌,从外省来到长沙的商人,也鲜有不想领略长沙歌厅文化的。一位研究区域经济的北京大学教授在考察了长沙演艺厅之后,说道: “ 如果让我给长沙做城市形象定位的话,我会将长沙定位为娱乐天堂、最惬意的休闲之都 ”…… 。
   在全省,业已注册、有200个座位以上、带演艺厅性质的娱乐场所共有41家;其中有800至1200个座位的大型演艺厅就有8家。
   在大型演艺厅看演出,票价一般不菲。像大中华、红太阳等公司,甲票每张为140元、乙票每张120元、其他为每张90元。而一些节假日,则普遍上涨。如2003年12月24日 “ 平安夜 ” , 红太阳娱乐公司的甲票每张 380元、乙票每张280元、其它每张180;而前一年同一时刻的这场演出,每张还要高出100元 。
   因此,按有关部门最保守的估计,全省演艺厅一年接纳观众600多万人次,按人平50元的较低价格计算,就有3个亿的收入。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个数字。湖南省文化系统所辖文化产业呈现出勃勃生机,2002年,包括演出、娱乐、电影、艺术培训等文化市场中的支柱产业,其产值达到62亿元,其中娱乐业达41亿元。  2003年上半年尽管受非典影响,预计产值同比仍增长近10个百分点。

  演艺厅的演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景象呢?有位记者描述了这样一场演出:

  晚上九点左右,售票小姐告诉记者,座位已经全部订满,只有加位了,并非节假日里,仍是如此火爆,确实让人感慨 “ 红太阳 ” 人气之旺。
   正式演出是九点半开始,在悠扬的萨克司演奏乐声中,近千名观众翘首企盼着启幕。 “ 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您光临红太阳。在这里,我们为您提供了一个理想的休闲场所,营造了一个祥和的欢乐氛围。大手笔所形成的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交汇,缤纷浪漫与火爆激情的揉合,让您在观赏劲歌艳舞中,把所有的喧嚣和烦恼尽情地抛去,把心灵之门訇然打开,去释放生命的激情,去燃烧我们的快乐 ……” 主持人极具磁性的致辞伴着充满西洋风味的大型开场舞蹈,让观众一下子仿佛进入了电影中的上海滩。
   接下来的歌手演唱,滑稽幽默的小品,使得歌厅里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也越来越热烈。来自法国的空中飞人表演令记者看得目瞪口呆。男演员倒悬高空,口里衔着的红绳另一端系着一个少女,少女也是用口咬住红绳,不光身体悬空,还得在空中不停地快速旋转表演。相信所有的观众的心也都悬到了半空之中,直到两名演员安全着地,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 2000年网络选美 ” 冠军得主 —— 馨妃先生,一副嗓子演绎男女对唱歌曲《敖包相会》,令全场观众大跌眼镜,之后表演的宫廷仕女舞蹈更是令人叫绝。高长松带来的一连串精彩滑稽的魔术表演,让观众既开眼界又欢乐开怀。到了十一点左右,湖南本土笑星 “ 德哥 ” 一亮相,几句幽默调侃,顿时又掀起了演出高潮。更出人意料的是,策了几个段子之后,德哥抓起一把电吉他,弹唱崔健的《花房姑娘》、《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居然是一流的专业水准。
   精彩的演出不知不觉中持续到了深夜十二点多钟,主持人宣布今晚演出结束,全场观众还是意犹未尽。要见识长沙的歌厅魅力,红太阳是您不得不去的地方。(《南方财经导报》记者周果福)

  在这里,舞台布景、灯光、服装得到强化,以先进的设备和高档次的设计,制造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在艺术上, “ 审美 ” 已退居其次。演艺厅节目的选择和编排,尽量绕开那些属于传统理性文化范畴下的 “ 美感文艺 ” 节目,突出整台晚会的娱乐性。对于经典性的艺术节目,如芭蕾舞、美声歌曲、戏曲唱段,都尽量作 “ 软化 ” 处理,并在总量中仅占极少量。大量的节目是那些淡化教化原则、突出快乐精神,新奇、独特、刺激、鲜活、时尚、短小的各类歌舞、杂技、马戏、魔术、相声、小品等。演出中,强调演员和观众的反馈和互动,最大限度地满足了观众快乐的欲望。
   在演艺厅中消费的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消费者呢?
   有当地民营企业家和他们的客户;有中小私营业主中的中、青年观众;有步入小康人家举行婚寿喜庆的男女老少;有政府部门的科局级官员和他们的外地来宾;有事业已成而聚会重逢的同窗校友;有白领丽人和她的朋友们 ……
   总之,用一个名词可以概括这些人,他们是中国社会目前的 “ 中产阶级 ” 。
   这些中产阶级者,是新兴的舞台艺术的主要消费者。他们的文化消费,推动着文化市场的繁荣和文化产业的兴盛,同时也拉动着文化艺术向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发展。
   回顾演艺厅的艺术的发展,它有过这样一个历程:首先是 “ 卡拉 · OK ” 的出现,它成为了人们进入娱乐场所自娱自乐的一种初级的艺术形态。接着,以幽默和调侃为主要手段的主持人出现在歌厅中,带领观众一起娱乐。然后,小品、曲艺、杂技,以及穿插在歌唱当中的、 “ 搞笑 ” 的串台词等娱乐形式,占据了歌厅,观众虽有参与,但基本上退处在观众席上。如今,演艺厅艺术又挺进剧场,向大型综艺演出转化。
   那么,下一步,它将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呢?
   让我们看看中国戏剧史:北宋时期,百戏散乐兢相发展,终于聚合而成宋元杂剧。明代中叶,小曲歌谣流播村坊里巷,终于酿造出一代传奇。清代初期,诸腔杂陈、新奇叠出,终于整合成了 “ 花部戏剧 ” 。再让我们看看欧洲戏剧的发展,古希腊、古罗马戏剧的传统在黑暗的中世纪几近消亡,但到了封建社会的后期,城市市民的闲暇生活出现了空前活跃的状况,马戏团的蓬勃发展、笑剧的空前兴盛,等等,终于推动了文艺复兴的步伐,推动了话剧和歌剧的繁荣 ……
   中外戏剧史充分证明,新的舞台艺术的初级阶段,往往呈现出一种形态: “ 杂 ” 。但最终,它将朝着 “ 剧 ” 的方向整合。
   因为:剧,是人类群体意识(即人类集体的 “ 白日梦境 ” )最完整的呈现形态(参见拙作《戏剧哲学》)。

  我无法消除人们对夜总会、歌舞厅的那种固有的、到处都在揭露、清剿的 “下三滥”文化的联想,但我应该指出,长沙演艺厅艺术进入剧场之后,出现了新的景向。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都对它作过多次报道。——敏锐的新闻人也许意识到了什么——而我认为:它预示了一种方向。
   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呢?我认为,长沙演艺厅艺术将逐渐演变成为那种既符合当代人“新奇、独特、刺激、鲜活、时尚”等审美趣味、又极具商业价值的戏剧形式——音乐剧。
   音乐剧,是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的产物。
长沙演艺厅艺术的兴盛,让我们想到了西方音乐剧的滥觞时期。因为西方的音乐剧同样有一个“夜总会歌舞”的发展阶段。
   但这种认识仍然是表象的。
   隐藏在背后的、深层的内因,更让我们为之心动。
   我们发现,音乐剧是“中产阶级的艺术”,不但是因为它的消费者是中产阶级,而且,它的推动者、制造者,同样也是“中产阶级”。
   资本,催开了“演艺厅艺术”盛开的百花,使它繁荣、使它璀璨、使它像滚雪球一样——滚进了传统的艺术殿堂,裹走了戏剧的观众,卷去了白花花的纹银,推出了一个让人诧异的“梦”!
   我们的艺术家拿不出多少钱来养育和壮大自己的戏剧;我们的政府也只能对我们的已经存在的事业给予适当的扶持和保护。而市场却能配置所有的资源,让艺术随着自己的规律演进。
   戏剧的发展是按照自身的规律而运行的,其中包括制约艺术文化发展的经济规律。
在市场经济体系中,中产阶级者,是新兴的舞台艺术的主要消费者,也将是新兴的舞台艺术的制作人。他们的文化消费和文化创造,推动着文化市场的繁荣和文化产业的兴盛,同时也将拉动着舞台艺术向着音乐剧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一切并非都会自然而然、天然形成。
   西方音乐剧的诞生和发展,是凭借着发达的经济,也有着无数天才的艺术家和睿智的助产婆。中国音乐剧的兴起,既需要雄厚的资本,也需要有一批清醒而执着的艺术家的加盟。而这方面,在长沙,还远远不够。
   虽然如此,不管道路有多漫长,中国的音乐剧终究将出现在中国的舞台上,成为城市人寻梦的场所,成为未来社会的主流戏剧形态。

《湖南戏剧》网络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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