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术的年轮
作  者:蒋寅 著
出 版 社:中国文联出版社
ISBN:9787505936263
出版日期:2000-3-1
定  价:¥14.60 元
 

  本书分为四辑,分别着眼于学术的基本理念,学术史的回顾,学者自身的命运,投师问学的经历等方面,从中可以看到作者从事学术研究与思考学术本身的一些想法。

  对一个真正的学者来说,对自身及群体的反思,对学术史的回顾,常成为其宝贵的学术财富。该书本着学者高度的责任感对中国几代学者的命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其意图不在于比较几代学者的高低优劣,而在于要求学术的尊严。自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一辈大师作古,本世纪的学术接力棒已经传递到了第四代——“文革”以后的学者手中。作者以严谨的治学态度与审慎的求实之风展现了这四代学者的学术道路、学术方式和学术成果的各自风貌,从中作者贯穿全书的主旨昭然若揭:虽然四代学者的学术背景不一,置身的学术环境也各不相同,但他们却同样受制于身不由己的命运。政治运动、不公正的社会分配制度和幼稚的学术体制,影响着学者的身心和学术的生命。这就是历史给予我们的沉重结论,作者意欲通过对学者命运的反思唤起当今学者对群体及自身命运的思索,对学术环境的警惕,从而保持清醒的学术理念,审慎地选择学术道路,不要迷失自己。

  蒋寅,1959年6月生,江苏南京人。1988年获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致力于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早期以唐诗研究为中心,90年代以来主要研究中国古典诗学、诗学史,进行清代诗学著作的考索工作。

自 序

第一辑

学者何为
与学术进步相关的几个概念
古典文学研究三“执”
学术目标的设定和转移

第二辑

学术史的两个视角
近年中国大陆文学史学鸟瞰
现代学术背景下的诗史尝试——重读李维《诗史》札记
中国诗学的百年历程
唐代文学研究的回顾和前瞻

第三辑

明清之际知识分子的命运与选择
四代人的学术境遇
考量历史的平常心——《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读后
《谈艺录》的启示——钱钟书先生的学术品格
在学术的边缘上

第四辑

我的老师程千帆先生
立雪私记
京大中文三先生
日本中唐文学会印象
我与大历诗研究

默默成长的尊严
——读蒋寅《学术的年轮》

王小盾

  《学术的年轮》是一本20万字的学术评论集,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作者是一位成绩丰硕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者。书名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学术是学者生命的存在形式,是一种默默的、孤树一般的生长;学术批评的职责,就是像树的年轮一样,记录和维护这种代表生命尊严和希望的生长。这里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学术的本性,二是知识分子的批评职责。这是中国学人普遍面临的两个问题,现在由一位富于研究经验的学者提出来,便特别值得了解、思考、讨论。

  按照作者蒋寅的看法,学术和学者是一体二面的,所以学术的本性可以归结为“追索真理”四个字,也可以用孔子的“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一语来表明(页2)。结合学者来谈学术,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孔子所谓“古”,正是推原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孔子看来,学术之本来也就是学者之本来,其特点是以知识来成就自我(“得之于己”);后来学者和学术都异变了,才有了为成名于世、得利于世而治学的风尚,也才有了“学术是什么”的疑问。所以学术本性问题的前提是世上存在两种学问:一是以求知为最大乐趣、最高宗旨的直学,二是阿世、媚世、欺世的曲学。人们常问做学问(例如研究古代文学)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由于学问的两种存在而应当有所区别地回答。可以这样说:不同的学问有不同的用处,直学的用处就在于呈现直学。古人所谓“陶冶性灵”,自然是其题中之义,这也就是蒋寅所说的“艺术丰富人们的精神,历史满足人们的好奇心”(页5);但更重要的一层,恐怕在于传递直学的尊严,亦即传递对真实性的敬畏,因为人人心中都暗含有敬畏真实的情感。而曲学呢?它的用处却是自欺欺人(客观上如此),给人一种掌握了真实的假像。这就是说,曲学之所以能够得售,在于它能冒充直学。故事“皇帝的新衣”,所描写的就是曲学的特点和人们需要曲学的心理。从这个角度看,学术的用处实质上体现为直学的用处。曲学的存在可以反证直学的功能。

  把学术的意义理解为呈现直学,理解为揭示客观真实性并表明其威严,有助于解释三个问题。其一,历来的学者都强调学术独立,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看来,这不光是为了取得独立的立场或所谓“零度风格”以保证知识的客观性,而且因为,只有独立的学术才能体现其固有的社会价值。其二,为什么人文科学的成果较富个性色彩?究其缘故,应当在于它的非功利性品格。这种品格往往在优秀的学术书中体现出来,所以阅读这些著作会有“被吸引”、“被震憾”两个层次的感受--尽管吸引读者进入阅读的是书中的知识,但能够震憾其心灵的,却是书中所表现的求知精神。其三,为什么世上有不同的学术批评?这是因为世上有不同的学问。就此而言,学术批评也可以分为两种:直学的批评和曲学的批评。

  关于曲学的批评,我们已经见过无数实例。其型式与曲学之型式相对应,包括阿世、媚世、欺世三类。阿世的批评多见于20世纪50至70年代,其特点是逢迎政治权势,以压制性的批判代替讨论式的批评,沦落为政治的工具。媚世的批评往往同市场炒作相结合,以哗众取宠为特征,故表现为广告式的宣传或“骂家”的批评。至于欺世的批评,则可以称作“伪批评”,它往往掩饰事实,以时髦话语来包装某种空洞。《学术的年轮》提到“古典文学研究三‘执’”,其实也就是三种欺世的批评理论。例如在“比较文学”研究界流行的“失语症”理论,无视中国文学的丰富实践,是因文化自卑而产生的伪命题(页30);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者中流行的“宏观”理论,无视学术积累的艰巨性,实际上主张“将对象变成地球仪或‘锦绣山河’之类的微缩景观”(页37);而所谓“理论”理论,则无视学术史的客观规律及问题的存在,盲目追逐空泛的概念(页44)。这些批评的共同处就是媚俗和趋时,其本质是轻视真理和知识的客观性,其结果则是把学术意识形态化。这种曲学的批评今已成汪洋大海,但也正因为这样,直学的批评才显示出它的珍贵。

  为了说明直学批评的意义,我们有必要提一下美国学者艾德华·萨依德的《知识分子论》(Representations of Intellectual)。在这部尚无中国大陆译本的著作中,作者提出了一个重要看法:“从事批评和维持批判的立场是知识分子生命的重大面向”。他的意思是,真理和正义往往是与现实中的强势者的利益相冲突的,因此,为了维护真理和正义,真正的知识分子必须采取批判现实的态度,拒绝诱惑,“坚决远离现实的关注”。这样一来,“在艺术、科学或形而上的思索中寻求乐趣”,便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乐于寻求拥有非物质方面的利益”,也成了他们的习惯。从长远的角度看,这种纯学术的生存恰恰能够最大限度地改善社会现实。例如历史学家,当他们“搜寻另类的资料,发掘埋藏的文件,唤回已被遗忘(或放弃)的各类历史”的时候,他们既发掘了真理,也建设了符合人性的道德。所谓“直学”,因此被福柯称作“不屈不挠的博学”(a relentless crudition);所谓“直学批评”,因此被萨依德解释为旨在“提升生命”、建立“为促进人类自由而产生的非强制性的知识”的批评。总之,直学批评是知识分子的标志;能否以直学的方式进行批评,是真假知识分子的分水岭。

  现在,呼唤直学批评的声音日益强大起来。今年创刊的《中国社会科学文摘》,便摘登了陈克艰、曹树基等人倡导学术严肃性的批评言论。这和蒋寅关于学术规范(见《学人》第一辑)、学术品德(见《文学遗产》94年4期)、学者求实精神(见《东方》95年5期)的系列文章正好遥相呼应。它们也印证了蒋寅的说法:学术是默默成长的一种尊严;尽管孤独,但它顽强,凛然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