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岳霖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哲学家、逻辑学研究专家。他从国外留学回来后,一直在大学任教。他终生未婚,生活相对较为自在,所以,朋友交往很多,性格也颇具特色。他的学识受到学术界普遍尊重,生活中也有许多轶事。为接近这位卓异的学者,我们试从其富于特点的作为,撷拾一二以窥全貌。
逻辑妙用
金岳霖先生以教授逻辑学著称,他的思维和形式也与这门学科有直接联系。早在中学时代,金岳霖曾分析过长期流行的一个谚语。此谚语是:“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金岳霖认为,如果“金钱如粪土”的话,通过两个貌似正确的前提,推出一个荒谬的结论,巧妙地指出该谚语含有的明显逻辑错误。
曾有学生问金先生:“你为什么要搞逻辑?”因为在一般人看来,逻辑这门学问太枯燥。不料金先生回答:“我觉得它很好玩。”
在西南联大时,听金先生课的有个学生叫林国达,是位华侨。他喜欢提一些很怪的问题。有一次他问了一个逻辑上不错而意思却不对的话,请金先生解释。金岳霖想了一想,反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Mr.林国达is perpenticular to the blackboard(林国达君垂直于黑板),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把学生问傻了。因为这句话逻辑上没有什么错误,但林国达也不能垂直于黑板。
抗日战争中,金岳霖先生教的研究生中,出了一位别出心裁运用逻辑推理的有趣人物。当时日本人常轰炸西南联大所在地昆明,人们便常常要跑警报。这位哲学系研究生便预先作了一番逻辑推理:跑警报时,人们便会把最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而当时最方便携带又最值钱的要算金子了。那么,有人带金子,就会有人丢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所以我可以捡到金子。根据这个逻辑推理,在每次跑警报结束后,这位研究生便很留心地巡视人们走过的地方。结果,他真的两次捡到了金戒指!这样的逻辑妙用,大约金岳霖教授也没有料想到吧!
“忘我”
金岳霖先生常常专注于学问,有时弄到连自己的姓名也忘记的地步。据冰心先生讲,有一次金岳霖告诉她一件事,说一次出门访友,到人家门口按了门铃,朋友家女仆出来开门,问金岳霖“贵姓”。他一下子忘了自己“贵姓”,怎么也想不出来。没有办法,他对女仆说,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我的司机。惊得那位女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告诉冰心这件事时,金岳霖还幽默地说,我这个人真是老了,我的记性坏到了“忘我”的地步!
其实,金岳霖的“忘我”不止此一次。上世纪三十年代时,金岳霖一次给老朋友陶孟和打电话。电话号码他几十年后还能记得清楚,是“东局56”。电话接通后,陶的佣人问:“你哪位?”金岳霖一下子又忘了自己是“哪位”了。但他想,老朋友陶孟和一接电话就知道我是谁了,就说:“你别管我是谁,找陶先生说话就行了。”不料那个佣人还认真,偏说不报姓名便不能通知主人。金岳霖请求了几次也不行。结果只好转过身来问自己的佣人。万不料自己的佣人也说不出,只说我不知道。金先生急了,你没听见人说过?佣人说,只听见人家叫你金博士。一个“金”字提醒,金岳霖才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金岳霖先生将这事作笑话告诉朋友。朋友告诉他一件更玄的事:说是文人潘梓年在重庆时,在一个签名的场合,一下子恍惚起来,记不得了自己的姓名。旁边有人说他姓潘,可光一个姓还不足以连带出名字来。潘梓年又大声问:“阿里个潘呀?”是说潘什么呀,还是记不起来。金岳霖先生听见此事,才有些释然。晚年写回忆文章时,前面记自己“忘我”,后面记比自己忘得更严重的潘梓年。
天真幽默
抗日战争之前,金岳霖与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及林徽因在北京住前后院。他常常看到梁思成为了古建筑上的某个数据而在房顶上上下下,就为梁林夫妇编了一副对联:梁上君子 林下美人”。
“梁上君子”在中国说的是小偷,这里反语正用,恰到好处。所以梁思成听了很高兴。还说:“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不然我怎么才能打开一条新的研究道路,岂不是纸上谈兵了吗?”可林徽因并不领情:“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意思是,女人并非供人们欣赏的。金岳霖听到后,表示赞成,连连鼓掌。
在清华教书的一段时间,金岳霖与陈岱孙先生都住在清华学务处。一次,梅贻琦校长外出,委托陈先生代理校事。一天,金岳霖准备上厕所,发现没了手纸,他并不赶紧去找,反而坐下来向陈岱孙写了一张讨手纸的条子:
“伏以台端坐镇,校长无此顾之忧,留守得人,同事感追随之便。兹有求者,我没有黄草纸了,请赐一张,交由刘顺带到厕所,鄙人到那里坐殿去也。”
那意思就是,你现在代理校事了,就该为我解决问题,虽然是区区一张手纸。由此可见,金岳霖先生内心是自然天真而幽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