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篇上
△先进於礼乐章
立之问:“先进、後进,於礼乐文质何以不同?”曰:“礼,只是一个礼,
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逊,古人只是诚实依许多威仪行将去,後人便自做得一般
样忒好看了。古人只是正容谨节,後人便近於巧言、令色。乐,亦只是一个乐,
亦是用处自不同。古乐不可得而见矣。只如今人弹琴,亦自可见。如诚实底人弹,
便雍容平淡,自是好听。若弄手弄脚,撰出无限不好底声音,只见繁碎耳。”因
论乐:“黄锺之律最长,应锺之律最短,长者声浊,短者声清。十二律旋相为宫,
宫为君,商为臣。乐中最忌臣陵君,故有四清声。如今响板子有十六个,十二个
是正律,四个是四清声。清声是减一律之半。如应锺为宫,其声最短而清。或蕤
宾为商,则是商声高似宫声,是为臣陵君,不可用;遂乃用蕤宾律减半为清声以
应之。虽然减半,然只是此律,故亦自能相应也。此是通典载此一项。徽宗朝作
大晟乐,其声是一声低似一声,故其音缓散。太祖英明不可及。当王朴造乐时,
闻其声太急,便令减下一律,其声遂平。”时举
问:“‘先进於礼乐’,此礼乐还说宗庙、朝廷以至州、闾、乡、党之礼乐?”
曰:“也不止是这般礼乐。凡日用之间,一礼一乐,皆是礼乐。只管文胜去,如
何合杀!须有个变转道理。如今日事,都恁地侈靡。某在南康时,通上位书启,
只把纸封。後来做书盝,如今尽用紫罗背盝,内用真红。事事都如此,如何合杀!”
问:“孔子又云:‘吾从周。’只是指周之前辈而言?”曰:“然。圣人穷而在
下,所用礼乐,固是从周之前辈。若圣人达而在上,所用礼乐,须更有损益,不
止从周之前辈。若答颜子为邦之问,则告以四代之礼乐。”问:“如孔子所言:
‘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又云:‘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此皆欲损过就中之意。”曰:“固是。此等语最多。”
又云:“观圣人意思,因见得事事都如此,非独礼乐。如孟子後面说许多乡原、
狂狷,亦是此意。乡原直是不好,宁可是狂底、狷底。如今人恁地文理细密,倒
未必好,宁可是白直粗疏底人。”贺孙
夫子於礼乐欲从先进。今观礼书所载燕飨之礼,品节太繁,恐亦难用。不若
只如今人宴集,就中删修,使之合义。如乡饮酒礼,向来所行,真成彊人,行之
何益!所以难久。不若只就今时宴饮之礼中删改行之,情意却须浃洽。必大
△从我於陈蔡章
问“从我於陈、蔡者皆不及门”。曰:“此说当从明道。谓此时適皆不在孔
子之门,思其相从於患难,而言其不在此耳。门人记之,因历数颜子而下十人,
并目其所长云耳。”谟
问:“德行,不知可兼言语、文学、政事否?”曰:“不消如此看,自就逐
项上看。如颜子之德行,固可以备;若他人,固有德行而短於才者。”因云:
“冉伯牛闵子之德行,亦不多见。子夏子游两人成就自不同。胡五峰说,不知集
注中载否。他说子夏是循规守矩,细密底人;子游却高朗,又欠细密工夫。荀子
曰:‘第作其冠,神谭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正其衣冠,齐其
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懦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必
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如学子游之弊,只学得许多放荡
疏阔意思。”贺孙因举如“丧至乎哀而止”,“事君数,斯辱;朋友数,斯疏”,
皆是子游之言。如“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等语,皆是子夏之言。又如子游能养
而不能敬,子夏能敬而少温润之色,皆见二子气象不同处。曰:“然。”贺孙
问“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之别。曰:“德行是个兼内外、贯本末、全
体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物见於用者也。”
德行,得之於心而见於行事者也。
△回也非助我者也章
旧曾问李先生,颜子非助我者处。李先生云:“颜子於圣人根本有默契处,
不假枝叶之助也。如子夏,乃枝叶之功。”祖道
△南容三复白圭章
先生令接读问目“南容三复白圭”。云:“不是一旦读此,乃是日日读之,
玩味此诗而欲谨於言行也。此事见家语,自分明。”时举
△颜路请子之车章
郑问:“颜渊死,孔子既不与之车,若有钱,还亦与之否?”曰:“有钱亦
须与之,无害。”
问:“注以为命车,何以验之?”曰:“礼记言,大夫赐命车。”节
△门人厚葬章
“门人厚葬”,是颜子之门人。“不得视犹子”,以有二三子故也,叹不得
如葬鲤之得宜。此古注说得甚好,又简径。明作
△季路问事鬼神章
“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泳
或问“季路问鬼神”章。曰:“事君亲尽诚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则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赋许多道理,自然完具无欠阙。须尽得这道
理无欠阙,到那死时,乃是生理已尽,安於死而无愧。”时举
或问:“二气五行,聚则生,散则死;聚则不能不散,如昼之不能不夜。故
知所以生,则知所以死。苟於事人之道未能尽,焉能事鬼哉?”曰:“不须论鬼
为已死之物。但事人须是诚敬,事鬼亦要如此。事人,如‘出则事公卿,入则事
父兄’,事其所当事者。事鬼亦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则谄矣。”去伪
问:“人鬼一理。人能诚敬,则与理为一,自然能尽事人、事鬼之道。有是
理,则有是气。人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是如此否?”曰:“人且从分明处理会
去。如诚敬不至,以之事人,则必不能尽其道,况事神乎!不能晓其所以生,则
又焉能晓其所以死乎!”
亚夫问“未知生,焉知死”。先生曰:“若曰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才说破,
则人便都理会得。然须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
亲,君臣有义’者,须要一一尽得这生底道理,则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张子所谓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是也。”时举
问:“天地之化,虽生生不穷,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
其聚而生,则必知其後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於气化之日,初无精神寄寓於
太虚之中;则知其死也,无气而俱散,无复更有形象尚留於冥漠之内。”曰:
“死便是都散无了。”
或问“季路问鬼神”章。曰:“世间无有聚而不散,散而不聚之物。聚时是
这模样,则散时也是这模样。若道孔子说与子路,又不全与他说;若道不说,又
也只是恁地。”义刚
先生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曾以一时趋平原者言之:“我於人之不当
事者,不妄事,则於鬼神亦然。所以程子云:‘能尽事人之道,则能尽事鬼之道,
一而二,二而一。’”过
问:“伊川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气与理言之否?”曰:
“有是理,则有是气;有是气,则有是理。气则二,理则一。”贺孙
徐问:“集注云‘鬼神不外人事’,在人事中,何以见?”曰:“鬼神只是
二气屈伸往来。在人事,如福善祸淫,亦可见鬼神道理。论语少说此般话。”曰:
“动静语默,亦是此理否?”曰:“亦是。然圣人全不曾说这般话与人,以其无
形无影,固亦难说。所谓‘敬鬼神而远之’,只如此说而已。”淳 今集注无。
△闵子侍侧章
问闵子訚訚,冉有子贡侃侃,二者气象。曰:“闵子纯粹,冉有子贡便较粗
了。侃侃,便有尽发见在外底气象。闵子则较近里些子。”雄。
问:“‘冉有子贡侃侃如也。’这‘侃侃’字,只作刚直说,如何?”曰:
“也只是刚直。闵子骞气象便自深厚。冉有子贡便都发见在外。”
“冉有子贡,侃侃如也。”侃侃,刚直之貌,不必泥事迹,以二子气象观之。
赐之达,求之艺,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这般气象。
闵子纯於孝,自然有訚訚气象。端蒙
訚訚,是深沉底;侃侃,是发露圭角底;行行,是发露得粗底。夔孙
问:“‘訚訚、行行、侃侃’,皆是刚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个退逊之人,
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异:求赐则微见其意,子路则全
体发在外,闵子则又全不外见,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问,有怀必
吐,无有遮覆含糊之意。”曰:“岂非以卑承尊,易得入於柔佞卑谄;三子各露
其情实如此,故夫子乐之?”曰:“都无那委曲回互底意思。”广
问“訚訚、行行、侃侃”。曰:“闵子於和悦中,却有刚正意思。仲由一於
刚正。闵子深厚,仲由较表露。”问“子路不得其死然”。曰:“‘然’者,未
定之辞。圣人虽谓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变其气习,亦必有以处死。”贺孙
吴伯英讲“由也不得其死”处,问曰:“由之死,疑其甚不明於大义。岂有
子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曰:“然。仲由之死,也有些没紧要。然误
处不在致死之时,乃在於委质之始。但不知夫子既教之以正名,而不深切言其不
可仕於卫,何欤?若冉有子贡则能问夫子为卫君与否,盖不若子路之粗率。”
壮祖
或问:“子路死於孔悝之难,死得是否?”曰:“非是,自是死得獃。
出公岂可仕也!”又问:“若仕於孔悝,则其死为是否?”曰:“未问死孔悝是
不是,只合下仕於卫,自不是了。况孔悝亦自是不好底人,何足仕也。子路只见
得可仕於大夫,而不知辄之国非可仕之国也。”问:“孔门弟子多仕於列国之大
夫者,何故?”曰:“他别无科阙,仕进者只有此一门,舍此则无从可仕,所以
颜闵宁不仕耳。”僩
子路死孔悝之难,未为不是;只是他当初事孔悝时错了,到此不得其死。饶
本作:“到此只得死。”卫君不正,冉有子贡便能疑而问之,有思量,便不去事
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圣人说话。“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事卫。他更
说夫子之迂。“若由也,不得其死!”圣人已见得他错了,但不如鸣鼓攻之,责
得求之深。虽有不得其死及正名之说,然终不分晓痛说与他,使之知不要事孔悝。
此事不可晓,不知圣人何故不痛责之?明作
子路为人粗,於精微处多未达。其事孔悝,盖其心不以出公为非故也。悝即
出公之党。何以见得他如此?如“卫君待子为政”,夫子欲先正名,他遂以为迂,
可见他不以出公为非。故其事悝,盖自以为善而为之,而不知其非义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章
问:“‘师也过,商也不及。’看过与不及处,莫只是二子知见上欠工夫?”
曰:“也不独知见上欠,只二子合下资质是这模样。子张便常要将大话盖将去,
子夏便规规谨守。看论语中所载子张说话,及夫子告子张处,如‘多闻阙疑,多
见阙殆’之类。如子张自说:‘我之大贤欤,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
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说话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说得这般话。这是大贤
以上,圣人之事,他便把来盖人,其疏旷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无为小人
儒’;又云‘无欲速,无见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
‘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之类,可见。”又问:“‘参也,竟以鲁得之。’鲁,
却似有不及之意。然曾参虽鲁,而规模志向自大,所以终能传夫子之道。子夏合
下浅狭,而不能穷究道体之大全,所以终於不及。”曰:“鲁,自与不及不相似。
鲁是质朴浑厚意思,只是钝;不及底恰似一个物事欠了些子。”贺孙
问:“伊川谓师商过、不及,其弊为杨墨。”曰:“不似杨墨。墨氏之学,
萌蘖已久,晏子时已有之矣。师商之过、不及,与兼爱、为我不关事。”必大
△季氏富於周公章
问:“以季氏之富,‘而求也为之聚敛’。”曰:“不问季氏贫富。若季氏
虽富,而取於民有制,亦何害。此必有非所当取而取之者,故夫子如此说。”
义刚
问:“冉求圣门高弟,亲炙圣人,不可谓无所见。一旦仕於季氏,‘为之聚
敛而附益之’。盖缘他工夫间断,故不知不觉做到这里,岂可不时时自点检!”
曰:“固是。只缘个公私义利界分不明,所以如此。若是常在界分内做,自然不
到如此。才出界分去,则无所不至矣。”广
问“季氏富於周公”一章。先生令举范氏之说,叹美久之。云:“人最怕资
质弱。若过於刚,如子路虽不得其死,百世之下,其勇气英风,尚足以起顽立懦!
若冉有之徒,都自扶不起。如云‘可使足民’,他岂不知爱民,而反为季氏聚敛。
如范氏云:‘其心术不明。’惟是心术不明,到这般所在,都不自知。”又云:
“‘以仕为急。’他只缘以仕为急,故从季氏。见他所为如此,又拔不出,一向
从其恶。”贺孙因云:“若闵子‘善为我辞’之意,便见得煞高。”曰:“然。”
因云:“谢氏说闵子处最好。”因令贺孙举读全文。曰:“冉求路头错处,只在
急於仕。人亦有多样,有一等人合下只是要求进;又有一等人心性自不要如此,
见此事自匹似闲;又有一等人虽要求进,度其不可,亦有退步之意。”贺孙
△柴也愚章
“柴也愚。”他是个谨厚底人,不曾见得道理,故曰愚。明作
吴伯英问“柴也愚”,因说:“柴尝避难於卫,不径不窦。使当时非有室可
入,则柴必不免,此还合义否?”曰:“此圣人所以言其愚也。若夫子畏於匡,
微服过宋,料须不如此。”壮祖
用之问高子羔不窦不径事。曰:“怕圣人须不如此。如不径不窦,只说平安
无事时节。若当有寇赋患难,如何专守此以残其躯,此柴之所以为愚。圣人‘微
服而过宋’。微服,是著那下贱人衣服。观这意如此,只守不径不窦之说不得。
如途中万一遇大盗贼,也须走避,那时如何要不由小径去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
若更学到变通处,侭好,止缘他学有未尽处。”问:“学到时,便如曾子之易
箦?”曰:“易箦也只是平常时节。”又曰:“‘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
“贼夫人之子!”’不可为政者,正缘他未能应变,他底却自正。”问:“子路
之死,与子羔事如何?”曰:“子路事更难说。”又曰:“如圣节,就祝寿处拜
四拜。张忠甫不出仕,尝曰:‘只怕国忌、圣节,去拜佛不得。’这也如不窦不
径相似。”因说:“国家循袭这般礼数,都晓不得。往往拜佛之事,始於梁武帝,
以私忌设斋,始思量圣节要寓臣子之意,又未有个所在奉安。”又曰:“尊号始
於唐德宗,後来只管循袭。若不是人主自理会得,如何说。当神宗时,群臣上尊
号,司马温公密撰不允诏书,劝上不受,神宗便不受。这只是神宗自见得,虽温
公也要如此不得。且如三年丧,其废如此长远,寿皇要行便行了,也不见有甚不
可行处。”贺孙
“参也鲁。”鲁,是鲁钝。曾子只缘鲁钝,被他不肯放过,所以做得透。若
是放过,只是鲁而已。恪
读“参也鲁”一段,云:“只曾子资质自得便宜了。盖他以迟钝之故,见得
未透,只得且去理会,终要洞达而後已。若理会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
则是终於鲁而已。”时举
“参也,竟以鲁得之。”曾子鲁钝难晓,只是他不肯放过,直是捱得到透彻
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略绰见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样敏底见得容易,又不能坚守;
钝底捱得到略晓得处,便说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更不放舍,若这事看未
透,真是捱得到尽处,所以竟得之。僩
明道谓曾子“竟以鲁得之”。缘他质钝,不解便理会得,故著工夫去看,遂
看得来透彻,非他人所及。有一等伶俐人见得虽快,然只是从皮肤上略过,所以
不如他。且莫说义理,只如人学做文章,非是只恁地读前人文字了,便会做得似
他底;亦须是下工夫,始造其妙。观韩文公与李翊书,老苏与欧阳公书,说他学
做文章时,工夫甚么细密!岂是只恁从册子上略过,便做得如此文字也。毅略。
“参也,竟以鲁得之。”不说须要鲁。鲁却正是他一般病,但却尚是个好底
病。就他说,却是得这个鲁底力。义刚
“参也,竟以鲁得之。”鲁钝则无造作。贺孙
曾子以鲁得之,只是鲁钝之人,却能守其心专一。明达者每事要入一分,半
上落下,多不专一。端蒙
△回也其庶乎章
敬之问:“‘回也,其庶乎;屡空。’大意谓颜子不以贫窭动其心,故圣人
见其於道庶几。子贡不知贫富之定命,而於贫富之间不能无留情,故圣人见其平
日所讲论者多出亿度而中。”曰:“据文势也是如此。但颜子於道庶几,却不在
此。圣人谓其如此,益见其好。子贡不受命,也在平日,圣人亦不因其货殖而言。”
贺孙因问:“集注云,颜回,言其乐道,又能安贫。以此意看,若颜子不处贫贱
困穷之地,亦不害其为乐。”曰:“颜子不处贫贱,固自乐;到他处贫贱,只恁
地更难,所以圣人於此数数拈掇出来。”贺孙
颜子屡空,说作“空中”,不是。论语中只有“空空如也”,是说无所得,
别不见说虚空处。可学
问:“‘屡空’,前辈及南轩皆作空无说,以为‘无意、必、固、我’之
‘无’。但颜子屡空,未至於圣人之皆无而纯然天理也。及先生所解,却作屡空
乏而自乐,何也?”曰:“经意当如此。不然,则连下文子贡作二段事。空无之
说,盖自何晏有此解。晏,老氏清净之学也。因其有此说,後来诸公见其说得新
好,遂发明之。若颜子固是意、必、固、我之屡无,只是此经意不然。颜子不以
贫乏改其乐而求其富。如此说,下文见得子贡有优劣。”
问:“吕曰:‘货殖之学,聚所闻见以度物,可以屡中,而不能悉中。’尝
记前辈一说曰:‘自太史公班固列子贡於货殖,下与马医、夏畦同科,谓其“所
至,诸侯莫不分庭抗礼”,天下後世无不指子贡为竖贾之事。子贡,孔门高弟,
岂有圣人之门,而以贾竖为先乎!屡空,无我者也,其学则自内而求。货殖,自
外而入,非出於己之所自得也。特其才高,凡接於见闻者莫不解悟,比之屡空者
为有间矣。’”曰:“此说乃观文叶公所作,审是集中之语,盖吕与叔之遗意也。
乍看似好,而道理恐不如是。盖屡空者,‘空乏其身’也。货殖,则对屡空而言,
不能不计较者是也。范氏曰:‘颜子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天下之物岂有
能动其心者!’此说为得之。”谟
△子张问善人之道章
问“善人之道”。曰:“‘善人之道’,只是个善人底道理。所谓善人者,
是天资浑然一个好人,他资质至善而无恶,即‘可欲之谓善’。他所行底事,自
然皆善,不消得按本子,自不至於恶。若是常人,不依本子,便不能尽善流而为
恶。但他既天资之善,故不必循涂守辙,行之皆善。却缘只是如此而无学,故不
能入圣人阃室。横渠之解极好。”涂辙,犹言规矩尺度。┿
味道问:“善人只是好资质,全未曾学。”曰:“是。”又问:“不践迹”。
曰:“是古人所做底事恁地好。虽不曾学古人已做底事,做得来也恁地好。‘循
涂守彻’,犹言循规守矩云耳。”
“践迹”,迹是旧迹,前人所做过了底样子,是成法也。善人虽不曾知得前
人所做样子,效他去做,但所为亦自与暗合,但未能到圣人深处。恪
施问“不践迹”。曰:“是他资质美,所为无个不是;虽不践成法,却暗合
道理。然他也自不能晓会,只暗合而已。又却不曾学问,所以‘亦不入於室’。”
林问:“不入室,室是神化地位否?”曰:“非也。室只是深奥处。”
问“不践迹”。曰:“善人质美,虽不学样子,却做得是。然以其不学,是
以不入室,到圣人地位不得。”谦之
善人乃是天资自然有善者,不待循常迹,而自然能有其善。然而不能加学,
则亦不足以入圣人之室。震
谢教问“不践迹”。曰:“资质美,只是暗合,不依本子做。横渠说得好。
然亦只是终於此而已。”淳
问:“‘不践迹,亦不入於室’,莫是笃行之而後可以入善之阃奥否?”曰:
“若如此言,却是说未为以前事。今只说善人只是一个好底资质,不必践元本子,
亦未入於室。须是要学,方入圣贤之域。惟横渠云:‘志於仁而无恶。’此句最
尽。如乐正子,自‘可欲’之善人去,自可到‘美、大、圣、神’地位。”去伪
问:“善人莫是天资好人否?故虽不必循守旧人涂辙,而自不为恶。然其不
知学问,故亦不能入於圣人之室。此可见美质有限,学问无穷否?”曰:“然。”
广
问:“寻常解‘践迹’,犹踏故步。‘不践迹’者,亦有所进;‘亦不入於
室’者,所进不远也。今集注解‘践迹’,不循样辙之意,如何?”曰:“善人
者以其心善,故不假成法,而其中自能运用,故曰‘不践迹’。据此,止说善人
未有进意。”洽。
问:“不践迹何以为善人?”曰:“不循习前人已试之法度,而亦可以为善,
如汉文帝是也。”大雅
魏才仲问“善人之道”一章。曰:“如所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之
类。”又问:“如太史公赞文帝为善人,意思也是?”曰:“然。只为他截断,
只到这里,不能做向上去;所以说道不依样子,也自不为恶,只是不能入圣人之
室。”又问:“文帝好黄老,亦不免有惨酷处。莫是才好清净,便至於法度不立,
必至惨酷而後可以服人?”曰:“自清净至惨酷,中间大有曲折,却如此说不得。
唯是自家好清净,便一付之法。有犯罪者,都不消问自家,但看法何如。只依法
行,自家这里更不与你思量得,此所以流而为惨酷。”伯谟曰:“黄老之教,本
不为刑名,只要理会自己,亦不说要惨酷,但用之者过耳。”曰:“缘黄老之术,
凡事都先退一著做,教人不防他。到得逼近利害,也便不让别人,宁可我杀了你,
定不容你杀了我。他术多是如此,所以文景用之如此。文帝犹善用之,如南越反,
则卑词厚礼以诱之;吴王不朝,赐以几杖等事。这退一著,都是术数。到他教太
子,晁错为家令。他谓太子亦好学,只欠识术数,故以晁错傅之。到後来七国之
变,弄成一场纷乱。看文景许多慈祥岂弟处,都只是术数。然景帝用得不好,如
削之亦反,不削亦反。”贺孙
△子畏於匡章
或问:“‘回何敢死’,伊川改‘死’为‘先’,是否?”曰:“伊川此话,
门人传之恐误,其间前後有相背处。今只作‘死’字说。其曰‘吾以汝为死矣’
者,孔子恐颜回遇害,故有此语。颜子答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颜子谓孔子
既得脱祸,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则颜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或问:
“颜路在,颜子许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此与不许友以死
之意别。不许以死,在未处难以前乃可。如此处已遇难,却如此说不得。”去伪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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