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心意等名义
问:“天与命,性与理,四者之别:天则就其自然者言之,命则就其流行而
赋於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其事事物物各有
其则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此否?”
曰:“然。但如今人说,天非苍苍之谓。据某看来,亦舍不得这个苍苍底。”
贺孙 以下论性命。
理者,天之体;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性之用。道夫
命犹诰敕,性犹职事,情犹施设,心则其人也。贺孙
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赋者命也,所赋者气也;受者性也,所受者气也。
道即性,性即道,固只是一物。然须看因甚唤做性,因甚唤做道。淳 以下
论性。
性即理也。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焘
生之理谓性。节
性只是此理。节
性是合当底。同。
性则纯是善底。同。
性是天生成许多道理。同。
性是许多理散在处为性。同。
问:“性既无形,复言以理,理又不可见。”曰:“父子有父子之理,君臣
有君臣之理。”节
性是实理,仁义礼智皆具。德明
问:“性固是理。然性之得名,是就人生禀得言之否?”曰:“‘继之者善,
成之者性。’这个理在天地间时,只是善,无有不善者。生物得来,方始名曰
‘性’。只是这理,在天则曰‘命’,在人则曰‘性’。”淳
郑问:“先生谓性是未发,善是已发,何也?”曰:“才成个人影子,许多
道理便都在那人上。其恻隐,便是仁之善;羞恶,便是义之善。到动极复静处,
依旧只是理。”曰:“这善,也是性中道理,到此方见否?”曰:“这须就那地
头看。‘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在天地言,则善在先,性在後,是发出来
方生人物。发出来是善,生人物便成个性。在人言,则性在先,善在後。”或举
“孟子道性善”。曰:“此则‘性’字重,‘善’字轻,非对言也。文字须活看。
此且就此说,彼则就彼说,不可死看。牵此合彼,便处处有碍。”淳
性不是卓然一物可见者。只是穷理、格物,性自在其中,不须求,故圣人罕
言性。德明
诸儒论性不同,非是於善恶上不明,乃“性”字安顿不著。砥
圣人只是识得性。百家纷纷,只是不识“性”字。扬子鹘鹘突突,荀子又所
谓隔靴爬痒。扬
致道谓“心为太极”,林正卿谓“心具太极”,致道举以为问。先生曰:
“这般处极细,难说。看来心有动静: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
则谓之神。”直卿退而发明曰:“先生道理精熟,容易说出来,须至极。”贺孙
问:“‘其体则谓之易’,体是如何?”曰:“体不是‘体用’之‘体’,恰似
说‘体质’之‘体’,犹云‘其质则谓之易’。理即是性,这般所在,当活看。
如‘心’字,各有地头说。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这说心是
合理说。如说‘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是心为主而不违乎理。就地头看,始得。”
又云:“先生太极图解云:‘动静者,所乘之机也。’蔡季通聪明,看得这般处
出,谓先生下此语最精。盖太极是理,形而上者;阴阳是气,形而下者。然理无
形,而气却有迹。气既有动静,则所载之理亦安得谓之无动静!”又举通书动静
篇云:“‘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
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先
生因云:“某向来分别得这般所在。今心力短,便是这般所在都说不到。”因云:
“向要至云谷,自下上山,半涂大雨,通身皆湿,得到地头,因思著:‘天地之
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时季通及某人同在那里。某因各人解此两句,
自亦作两句解。後来看,也自说得著,所以迤逦便作西铭等解。”贺孙 以下论
心。
心之理是太极,心之动静是阴阳。振
惟心无对。方子
问:“灵处是心,抑是性?”曰:“灵处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淳
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邪?”曰:“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
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譬如这烛火,是因得这脂膏,
便有许多光焰。”问:“心之发处是气否?”曰:“也只是知觉。”淳
所知觉者是理。理不离知觉,知觉不离理。节
问:“心是知觉,性是理。心与理如何得贯通为一?”曰:“不须去著实通,
本来贯通。”“如何本来贯通?”曰:“理无心,则无著处。”节
所觉者,心之理也;能觉者,气之灵也。节
心者,气之精爽。节
心官至灵,藏往知来。焘
发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德曰生’,
人受天地之气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则生矣。”力行
心须兼广大流行底意看,又须兼生意看。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
之心。’只天地便广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穷。端蒙
“心与理一,不是理在前面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随事而发。”
因笑云:“说到此,自好笑。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经函,里面点灯,四方八面皆
如此光明粲烂,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广
问:“心之为物,众理具足。所发之善,固出於心。至所发不善,皆气禀物
欲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体,然亦是出於心也。”又问:“此
所谓人心否?”曰:“是。”子升因问:“人心亦兼善恶否?”曰:“亦兼说。”
木之
或问:“心有善恶否?”曰:“心是动底物事,自然有善恶。且如恻隐是善
也,见孺子入井而无恻隐之心,便是恶矣。离著善,便是恶。然心之本体未尝不
善,又却不可说恶全不是心。若不是心,是甚么做出来?古人学问便要穷理、知
至,直是下工夫消磨恶去,善自然渐次可复。操存是後面事,不是善恶时事。”
问:“明善、择善如何?”曰:“能择,方能明。且如有五件好底物事,有五件
不好底物事,将来拣择,方解理会得好底。不择,如何解明?”谦
心无间於已发未发。彻头彻尾都是,那处截做已发未发!如放僻邪侈,此心
亦在,不可谓非心。淳
问:“形体之动,与心相关否?”曰:“岂不相关?自是心使他动。”曰:
“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形体亦有运动,耳目亦有视听,此是心已发,抑未发?”
曰:“喜怒哀乐未发,又是一般。然视听行动,亦是心向那里。若形体之行动心
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动都没理会了,说甚未发!未发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
醒在这里,不恁地困。”淳
问:“恻隐、羞恶、喜怒、哀乐,固是心之发,晓然易见处。如未恻隐、羞
恶、喜怒、哀乐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时,然岂得块然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
闻见,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举动,不审此时唤作如何。”曰:“喜怒哀乐未发,
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淳
问:“先生前日以挥扇是气,节後思之:心之所思,耳之所听,目之所视,
手之持,足之履,似非气之所能到。气之所运,必有以主之者。”曰:“气中自
有个灵底物事。”节
虚灵自是心之本体,非我所能虚也。耳目之视听,所以视听者即其心也,岂
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视听之,则犹有形象也。若心之虚灵,何尝有物!人杰
问:“五行在人为五脏。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灵之故否?”曰:
“心属火,缘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僩
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物。若今
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用药补之;这
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
“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谦
问:“先生尝言,心不是这一块。某窃谓,满体皆心也,此特其枢纽耳。”
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宁也。凡
五脏皆然。心岂无运用,须常在躯壳之内。譬如此建阳知县,须常在衙里。始管
得这一县也。”某曰:“然则程子言‘心要在腔子里’,谓当在舍之内,而不当
在舍之外耶?”曰:“不必如此。若言心不可在脚上,又不可在手上,只得在这
些子上也。”义刚
性犹太极也,心犹阴阳也。太极只在阴阳之中,非能离阴阳也。然至论太极,
自是太极;阴阳自是阴阳。惟性与心亦然。所谓一而二,二而一也。韩子以仁义
礼智信言性,以喜怒哀乐言情,盖愈於诸子之言性。然至分三品,却只说得气,
不曾说得性。砥 (以下总论心性。)
问:“天之付与人物者为命,人物之受於天者为性,主於身者为心,有得於
天而光明正大者为明德否?”曰:“心与性如何分别?明如何安顿?受与得又何
以异?人与物与身又何间别?明德合是心,合是性?”曰:“性却实。以感应虚
明言之,则心之意亦多。”曰:“此两个说著一个,则一个随到,元不可相离,
亦自难与分别。舍心则无以见性,舍性又无以见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随说。
仁义礼智是性,又言‘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逊、是非之心’,更细思量。”
大雅
或问心性之别。曰:“这个极难说,且是难为譬喻。如伊川以水喻性,其说
本好,却使晓不得者生病。心,大概似个官人;天命,便是君之命;性,便如职
事一般。此亦大概如此,要自理会得。如邵子云:“性者,道之形体。”盖道只
是合当如此,性则有一个根苗,生出君臣之义,父子之仁。性虽虚,都是实理。
心虽是一物,却虚,故能包含万理。这个要人自体察始得。”学蒙 方子录云:
“性本是无,却是实理。心似乎有影象,然其体却虚。”
旧尝以论心、论性处,皆类聚看。看熟,久则自见。淳
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会之地。下“心”字,饶录作“性”。
升卿
性是理,心是包含该载,敷施发用底。夔孙
问心之动、性之动。曰:“动处是心,动底是性。”
心以性为体,心将性做馅子模样。盖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盖卿
心有善恶,性无不善。若论气质之性,亦有不善。节
郑仲履问:“先生昨说性无不善,心固有不善。然本心则元无不善。”曰:
“固是本心元无不善,谁教你而今却不善了!今人外面做许多不善,却只说我本
心之善自在,如何得!”盖卿
心、性、理,拈著一个,则都贯穿,惟观其所指处轻重如何。如“养心莫善
於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存”虽指理言,然心自在其中。“操则存”,
此“存”虽指心言,然理自在其中。端蒙
或问:“人之生,禀乎天之理以为性,其气清则为知觉。而心又不可以知觉
言,当如何?”曰:“难说。以‘天命之谓性’观之,则命是性,天是心,心有
主宰之义。然不可无分别,亦不可太说开成两个,当熟玩而默识其主宰之意可也。”
高
说得出,又名得出,方是见得分明。如心、性,亦难说。尝曰:“性者,心
之理;情者,性之动;心者,性情之主。”德明
性对情言,心对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动处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与性,
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处最当体认。可学
有这性,便发出这情;因这情,便见得这性。因今日有这情,便见得本来有
这性。方子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恻隐、辞逊四端之善则可以见其性之善,
如见水流之清,则知源头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则理也。发者,情也,其本则
性也,如见影知形之意。力行
在天为命,禀於人为性,既发为情。此其脉理甚实,仍更分明易晓。唯心乃
虚明洞彻,统前後而为言耳。据性上说“寂然不动”处是心,亦得;据情上说
“感而遂通”处是心,亦得。故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文义可见。性
则具仁义礼智之端,实而易察。知此实理,则心无不尽,尽亦只是尽晓得耳。如
云尽晓得此心者,由知其性也。大雅
景绍问心性之别。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於身者。四端便是情,是
心之发见处。四者之萌皆出於心,而其所以然者,则是此性之理所在也。”道夫
问:“‘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如何?”曰:“腔子是人之躯壳。上蔡见明道,
举经史不错一字,颇以自矜。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矣?’上
蔡见明道说,遂满面发赤,汗流浃背。明道曰:‘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公要见
满腔子之说,但以是观之。”问:“玩物之说主甚事?”曰:“也只是‘矜’字。”
道夫
伯丰论性有已发之性,有未发之性。曰:“性才发,便是情。情有善恶,性
则全善。心又是一个包总性情底。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於天,其所禀赋
自有本根,非若心可以一概言也。却是汉儒解‘天命之谓性’,云‘木神仁,金
神义’等语,却有意思,非苟言者。学者要体会亲切。”又叹曰:“若不用明破,
只恁涵养,自有到处,亦自省力。若欲立言示训,则须契勘教子细,庶不悖於古
人!”大雅
履之问未发之前心性之别。曰:“心有体用,未发之前是心之体,已发之际
乃心之用,如何指定说得!扒主宰运用底便是心,性便是会恁地做底理。性则一
定在这里,到主宰运用却在心。情只是几个路子,随这路子恁地做去底,却又是
心。”道夫
或问:“静是性,动是情?”曰:“大抵都主於心。‘性’字从‘心’,从
‘生’;‘情’字从‘心’,从‘青’。性是有此理。且如‘天命之谓性’,要
须天命个心了,方是性。”汉卿问:“心如个藏,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洁,如
佛家所谓六窗中有一猴,这边叫也应,那边叫也应。”曰:“佛家说心处,侭
有好处。前辈云,胜於杨墨。”贺孙
叔器问:“先生见教,谓‘动处是心,动底是性’。窃推此二句只在‘底’、
‘处’两字上。如穀种然,生处便是穀,生底却是那里面些子。”曰:“若以穀
譬之,穀便是心,那为粟,为菽,为禾,为稻底,便是性。康节所谓“心者,性
之郛郭”是也。包裹底是心,发出不同底是性。心是个没思量底,只会生。又如
吃药,吃得会治病是药力,或凉,或寒,或热,便是药性。至於吃了有寒证,有
热证,便是情。”义刚
旧看五峰说,只将心对性说,一个情字都无下落。後来看横渠“心统性情”
之说,乃知此话有大功,始寻得个“情”字著落,与孟子说一般。孟子言:“恻
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恻隐,情也,此是情上见得心。又曰“仁义礼
智根於心”,此是性上见得心。盖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体,情是用。“心”
字只一个字母,故“性”、“情”字皆从“心”。僩
人多说性方说心,看来当先说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与
“情”皆从“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这道理。然才生这许多道理,却都
具在心里。且如仁义自是性,孟子则曰“仁义之心”;恻隐、羞恶自是情,孟子
则曰“恻隐之心,羞恶之心”。盖性即心之理,情即性之用。今先说一个心,便
教人识得个情性底总脑,教人知得个道理存著处。若先说性,却似性中别有一个
心。横渠“心统性情”语极好。又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则恐不能无病,
便似性外别有一个知觉了!”
或问心情性。曰:“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一段,极分晓。恻隐、
羞恶、是非、辞逊是情之发,仁义礼智是性之体。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发之为恻
隐、辞逊、是非,乃性之情也。如今人说性,多如佛老说,别有一件物事在那里,
至玄至妙,一向说开去,便入虚无寂灭。吾儒论性却不然。程子云:‘性即理也。’
此言极无病。‘孟子道性善’,善是性合有底道理。然亦要子细识得善处,不可
但随人言语说了。若子细下工夫,子细寻究,自然见得。如今人全不曾理会,才
见一庸人胡说,便从他去。尝得项平甫书云,见陈君举门人说:‘儒释,只论其
是处,不问其同异。’遂敬信其说。此是甚说话!元来无所有底人,见人胡说话,
便惑将去。若果有学,如何谩得他!如举天下说生姜辣,待我吃得真个辣,方敢
信。胡五峰说性多从东坡子由们见识说去。”谦
问性、情、心、仁。曰:“横渠说得最好,言:‘心,统性情者也。’孟子
言:‘恻隐之心,仁之端;羞恶之心,义之端。’极说得性、情、心好。性无不
善。心所发为情,或有不善。说不善非是心,亦不得。却是心之本体本无不善,
其流为不善者,情之迁於物而然也。性是理之总名,仁义礼智皆性中一理之名。
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是情之所发之名,此情之出於性而善者也。其端所发甚
微,皆从此心出,故曰:‘心,统性情者也。’性不是别有一物在心里。心具此
性情。心失其主,却有时不善。如‘我欲仁,斯仁至’;我欲不仁,斯失其仁矣。
‘回也三月不违仁’,言不违仁,是心有时乎违仁也。‘出入无时,莫知其乡。’
存养主一,使之不失去,乃善。大要在致知,致知在穷理,理穷自然知至。要验
学问工夫,只看所知至与不至,不是要逐件知过,因一事研磨一理,久久自然光
明。如一镜然,今日磨些,明日磨些,不觉自光。若一些子光,工夫又歇,仍旧
一尘镜,已光处会昏,未光处不复光矣。且如‘仁’之一字,上蔡只说知仁,孔
子便说为仁。是要做工夫去为仁,岂可道知得便休!今学问流而为禅,上蔡为之
首。今人自无实学,见得说这一般好,也投降;那一般好,也投降。许久南轩在
此讲学,诸公全无实得处。胡乱有一人入潭州城里说,人便靡然从之,此是何道
理!学问只理会个是与不是,不要添许多无益说话。今人为学,多是为名,又去
安排讨名,全不顾义理。说苑载证父者以为直,及加刑,又请代受以为孝。孔子
曰:‘父一也,而取二名!’此是宛转取名之弊。学问只要心里见得分明,便从
上面做去。如‘杀身成仁’,不是自家计较要成仁方死,只是见得此事生为不安,
死为安,便自杀身。旁人见得,便说能成仁。此旁人之言,非我之心要如此。所
谓‘经德不回,非以干禄;哭死而哀,非为生也’。若有一毫为人之心,便不是
了。南轩云:‘为己之学,无所为而然。’是也。”谦
性、情、心,惟孟子横渠说得好。仁是性,恻隐是情,须从心上发出来。
“心,统性情者也。”性只是合如此底,只是理,非有个物事。若是有底物事,
则既有善,亦必有恶。惟其无此物,只是理,故无不善。盖卿
伊川“性即理也”,横渠“心统性情”二句,颠扑不破!砥
“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
所谓‘心统性情’也。欲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
则水之波澜,但波澜有好底,有不好底。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类;不好底
则一向奔驰出去,若波涛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则灭却天理,如水之壅决,无所不
害。孟子谓情可以为善,是说那情之正,从性中流出来者,元无不好也。”因问:
“‘可欲之谓善’之‘欲’,如何?”曰:“此不是‘情欲’之‘欲’,乃是可
爱之意。”铢 (明作录略。)
心,主宰之谓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用,及至动时方有主宰也。言
主宰,则混然体统自在其中。心统摄性情,非儱侗与性情为一物而不分别也。
端蒙
性以理言,情乃发用处,心即管摄性情者也。故程子曰“有指体而言者,
‘寂然不动’是也”,此言性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此言
情也。端蒙
“心统性情”,故言心之体用,尝跨过两头未发、已发处说。仁之得名,只
专在未发上。恻隐便是已发,却是相对言之。端蒙
心者,主乎性而行乎情。故“喜怒哀乐未发则谓之中,发而皆中节则谓之和”,
心是做工夫处。端蒙
心之全体湛然虚明,万理具足,无一毫私欲之间;其流行该遍,贯乎动静,
而妙用又无不在焉。故以其未发而全体者言之,则性也;以其已发而妙用者言之,
则情也。然“心统性情”,只就浑沦一物之中,指其已发、未发而为言尔;非是
性是一个地头,心是一个地头,情又是一个地头,如此悬隔也。端蒙
问:“人当无事时,其中虚明不昧,此是气自然动处,便是性。”曰:“虚
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无少欠阙,便是性;感物而动,便是情。横渠
说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说。‘合虚与
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说。”夔孙
问心性情之辨。曰:“程子云:‘心譬如穀种,其中具生之理是性,阳气发
生处是情。’推而论之,物物皆然。”┿
因言,心、性、情之分,自程子张子合下见得定了,便都不差。如程子诸门
人传得他师见成底说,却一齐差!却或曰:“程子张子是他自见得,门人不过只
听得他师见成说底说,所以後来一向差。”曰:“只那听得,早差了也!”僩
性主“具”字,“有”字。许多道理。昭昭然者属性;未发理具,已发理应,
则属心;动发则情。所以“存其心”,则“养其性”。心该备通贯,主宰运用。
吕云:“未发时心体昭昭。”程云:“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李先生
云:“心者贯幽明,通有无。”方
心如水,情是动处,爱即流向去处。椿
问:“意是心之运用处,是发处?”曰:“运用是发了。”问:“情亦是发
处,何以别?”曰:“情是性之发,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如爱那物
是情,所以去爱那物是意。情如舟车,意如人去使那舟车一般。” 以下兼
论意。
心、意犹有痕迹。如性,则全无兆朕,只是许多道理在这里。砥
问:“意是心之所发,又说有心而後有意。则是发处依旧是心主之,到私意
盛时,心也随去。”曰:“固然。”
李梦先问情、意之别。曰:“情是会做底,意是去百般计较做底,意因有是
情而後用。”夔孙录云:“因是有情而後用其意。”义刚
问:“情、意,如何体认?”曰:“性、情则一。性是不动,情是动处,意
则有主向。如好恶是情,‘好好色,恶恶臭’,便是意。”士毅
未动而能动者,理也;未动而欲动者,意也。若海
性者,即天理也,万物禀而受之,无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
心之所发;情者,心之所动;志者,心之所之,比於情、意尤重;气者,即吾之
血气而充乎体者也,比於他,则有形器而较粗者也。又曰:“舍心无以见性,舍
性无以见心。”椿 以下兼论志。
“心之所之谓之志,日之所之谓之时。‘志’字从‘之’,从‘心’;‘峕’
字从‘之’,从‘日’。如日在午时,在寅时,制字之义由此。志是心之所之,
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经营往来底,是那志底脚。凡营为、谋度、往来,皆意也。
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问:“情比意如何?”曰:“情又是意底骨子。
志与意都属情,‘情’字较大,‘性、情’字皆从‘心’,所以说‘心统性情’。
心兼体用而言。性是心之理,情是心之用。”僩
问意志。曰:“横渠云:‘以“意、志”两字言,则志公而意私,志刚而意
柔,志阳而意阴。’”卓
志是公然主张要做底事,意是私地潜行间发处。志如伐,意如侵。升卿
问:“情与才何别?”曰:“情只是所发之路陌,才是会恁地去做底。且如
恻隐,有恳切者,有不恳切者,是则才之有不同。”又问:“如此,则才与心之
用相类?”曰:“才是心之力,是有气力去做底。心是管摄主宰者,此心之所以
为大也。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所以立乎水之静,情所以行乎水之动,欲
则水之流而至於滥也。才者,水之气力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缓,则是才之
不同。伊川谓‘性禀於天,才禀於气’,是也。只有性是一定。情与心与才,便
合著气了。心本未尝不同,随人生得来便别了。情则可以善,可以恶。”又曰:
“要见得分晓,但看明道云:‘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
易,心也;道,性也;神,情也。此天地之心、性、情也。”砥 以下兼论才。
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动。才便是那情之会恁地者。情与才绝相近。但
情是遇物而发,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会如此底。要之,千头万绪,皆是从
心上来。道夫
问:“性之所以无不善,以其出於天也;才之所以有善不善,以其出於气也。
要之,性出於天,气亦出於天,何故便至於此?”曰:“性是形而上者,气是形
而下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形而下者只是那查滓。至於形,又是查滓至浊者也。”
道夫
问:“才出於气,德出於性?”曰:“不可。才也是性中出,德也是有是气
而後有是德。人之有才者出来做得事业,也是它性中有了,便出来做得。但温厚
笃实便是德,刚明果敢便是才。只为他气之所禀者生到那里多,故为才。”夔孙
问:“能为善,便是才。”曰:“能为善而本善者是才。若云能为善便是才,
则能为恶亦是才也。”人杰
论才气,曰:“气是敢做底,才是能做底。”德明
问:“‘天命之谓性’,充体谓气,感触谓情,主宰谓心,立趋向谓志,有
所思谓意,有所逐谓欲。”答云:“此语或中或否,皆出臆度。要之,未可遽论。
且涵泳玩索,久之当自有见。”铢尝见先生云:“名义之语极难下。如说性,则
有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说仁,则伊川有专言之仁,偏言之仁。此等且要默识心
通。”人杰
问:“知与思,於人身最紧要。”曰:“然。二者也只是一事。知与手相似,
思是交这手去做事也,思所以用夫知也。”卓 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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