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说鬼神,曰:“鬼神事自是第二著。那个无形影,是难理会底,未消去理
会,且就日用紧切处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此说尽了。此便是合理会底理会得,将间鬼神自有见处。若合理会底不理会,只
管去理会没紧要底,将间都没理会了。”淳 义刚问目别出。
义刚将鬼神问目呈毕,先生曰:“此事自是第二著。‘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此说尽了。今且须去理会眼前事,那个鬼神事,无形无影,莫要枉费心力。理会
得那个来时,将久我著实处皆不晓得。所谓‘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个皆是
面前事,做得一件,便是一件。如易,便自难理会了。而今只据我恁地推测,不
知是与不是,亦须逐一去看。然到极处,不过只是这个。”义刚
或问鬼神有无。曰:“此岂卒乍可说!便说,公亦岂能信得及。须於众理看
得渐明,则此惑自解。‘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
矣。”’人且理会合当理会底事,其理会未得底,且推向一边。待日用常行处理
会得透,则鬼神之理将自见得,乃所以为知也。‘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意亦
如此。”必大
天下大底事,自有个大底根本;小底事,亦自有个紧切处。若见得天下亦无
甚事。如鬼神之事,圣贤说得甚分明,只将礼熟读便见。二程初不说无鬼神,但
无而今世俗所谓鬼神耳。古来圣人所制祭祀,皆是他见得天地之理如此。去伪
神,伸也;鬼,屈也。如风雨雷电初发时,神也;及至风止雨过,雷住电息,
则鬼也。
鬼神不过阴阳消长而已。亭毒化育,风雨晦冥,皆是。在人则精是魄,魄者
鬼之盛也;气是魂,魂者神之盛也。精气聚而为物,何物而无鬼神!“游魂为变”,
魂游则魄之降可知。升卿
鬼神只是气。屈伸往来者,气也。天地间无非气。人之气与天地之气常相接,
无间断,人自不见。人心才动,必达於气,便与这屈伸往来者相感通。如卜筮之
类,皆是心自有此物,只说你心上事,才动必应也。恪
问:“鬼神便只是此气否?”曰:“又是这气里面神灵相似。”焘
问:“先生说‘鬼神自有界分’,如何?”曰:“如日为神,夜为鬼;生为
神,死为鬼,岂不是界分?”义刚
叔器问:“先生前说‘日为神,夜为鬼,所以鬼夜出’,如何?”曰:“间
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属阴。且如妖鸟皆阴类,皆是夜鸣。”义刚,淳同。
雨风露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
‘有啸於梁,触於胸’,此则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去或来,或聚或散者。
又有所谓祷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世间万事皆此理,但
精粗小大之不同尔。又曰:“以功用谓之鬼神,即此便见。”道夫
鬼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释家所云,世俗所见。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
者,此等处且莫要理会。扬
因说神怪事,曰:“人心平铺著便好,若做弄,便有鬼怪出来。”方
“理有明未尽处,如何得意诚?且如鬼神事,今是有是无?”因说张仲隆曾
至金沙堤,见巨人迹。“此是如何?”扬谓:“册子说,并人传说,皆不可信,
须是亲见。扬平昔见册子上并人说得满头满耳,只是都不曾自见。”先生曰:
“只是公不曾见。毕竟其理如何?南轩亦只是硬不信,有时戏说一二。如禹鼎铸
魑魅魍魉之属,便是有这物。深山大泽,是彼所居处,人往占之,岂不为祟!邵
先生语程先生:‘世间有一般不有不无底人马。’程难之,谓:‘鞍辔之类何处
得?’如邵意,则是亦以为有之。邵又言:‘蜥蜴造雹。’程言:‘雹有大者,
彼岂能为之?’豫章曾有一刘道人,尝居一山顶结菴。一日,众蜥蜴入来,如手
臂大,不怕人,人以手抚之。尽吃菴中水,少顷菴外皆堆成雹。明日,山下果有
雹。此则是册子上所载。有一妻伯刘丈,致中兄。其人甚朴实,不能妄语,云:
‘尝过一岭,稍晚了,急行。忽闻溪边林中响甚,往看之,乃无,止蜥蜴在林中,
各把一物如水晶。看了,去未数里,下雹。’此理又不知如何。造化若用此物为
雹,则造化亦小矣。又南剑邓德喻尝为一人言:‘尝至馀杭大涤山中,常有龙骨,
人往来取之。未入山洞,见一阵青烟出。少顷,一阵火出。少顷,一龙出,一鬼
随後。’大段尽人事,见得破,方是。不然,不信。中有一点疑在,终不得。又
如前生後生,死复为人之说,亦须要见得破。”又云:“南轩拆庙,次第亦未到
此。须是使民知信,末梢无疑,始得。不然,民倚神为主,拆了转使民信向怨望。
旧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後被一无状宗子断其首,民聚哭之,颈上
泥木出舍利。泥木岂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先生谓一僧云。问:“龙行雨如
何?”曰:“不是龙口中吐出。只是龙行时,便有雨随之。刘禹锡亦尝言,有人
在一高山上,见山下雷神龙鬼之类行雨。此等之类无限,实要见得破。”问:
“‘敬鬼神而远之’,则亦是言有,但当敬而远之,自尽其道,便不相关。”曰:
“圣人便说只是如此。尝以此理问李先生,曰:‘此处不须理会。’”先生因曰:
“蜥蜴为雹,亦有如此者,非是雹必要此物为之也。”扬
因论薛士龙家见鬼,曰:“世之信鬼神者,皆谓实有在天地间;其不信者,
断然以为无鬼。然却又有真个见者。郑景望遂以薛氏所见为实理,不知此特虹霓
之类耳。”必大因问:“虹霓只是气,还有形质?”曰:“既能啜水,亦必有肠
肚。只才散,便无了。如雷部神物,亦此类。”必大
因说鬼怪,曰:“‘木之精夔魍魉。’夔只一脚。魍魉,古有此语,若果有,
必是此物。”淳
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泳 以下并在人鬼神,兼论精神魂魄。
问:“死生有无之说,人多惑之。”曰:“不须如此疑。且作无主张。”因
问:“识环记井之事,古复有此,何也?”曰:“此又别有说话。”力行
问生死鬼神之理。明作录云:“问:‘鬼神生死,虽知得是一理,然未见得
端的。’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便是生死底道理。’未达。曰:‘精气凝
则为人,散则为鬼。’又问:‘精气凝时,此理便附在气上否?’”曰:“天道
流行,发育万物,有理而後有气。虽是一时都有,毕竟以理为主,人得之以有生。
明作录云:“然气则有清浊。”气之清者为气,浊者为质。明作录云:“清
者属阳,浊者属阴。”知觉运动,阳之为也;形体,明作录作“骨肉皮毛”。阴
之为也。气曰魂,体曰魄。高诱淮南子注曰:‘魂者,阳之神;魄者。阴之神。’
所谓神者,以其主乎形气也。人所以生,精气聚也。人只有许多气,须有个尽时;
明作录云:“医家所谓阴阳不升降是也。”尽则魂气归於天,形魄归于地而死矣。
人将死时,热气上出,所谓魂升也;下体渐冷,所谓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
有始必有终也。夫聚散者,气也。若理,则只泊在气上,初不是凝结自为一物。
但人分上所合当然者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虽终归於散,然亦未便散
尽,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远者,气之有无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
孙,必竟只是一气,所以有感通之理。然已散者不复聚。释氏却谓人死为鬼,鬼
复为人。如此,则天地间常只是许多人来来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必无是理。
至如伯有为厉,伊川谓别是一般道理。盖其人气未当尽而强死,自是能为厉。子
产为之立後,使有所归,遂不为厉,亦可谓知鬼神之情状矣。”问:“伊川言:
‘鬼神造化之迹。’此岂亦造化之迹乎?”曰:“皆是也。若论正理,则似树上
忽生出花叶,此便是造化之迹。又加空中忽然有雷霆风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见,
故不之怪。忽闻鬼啸、鬼火之属,则便以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
故为怪异。如家语云:‘山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羵羊。’
皆是气之杂揉乖戾所生,亦非理之所无也,专以为无则不可。如冬寒夏热,此理
之正也。有时忽然夏寒冬热,岂可谓无此理!但既非理之常,便谓之怪。孔子所以
不语,学者亦未须理会也。”因举似南轩不信鬼神而言。闳祖 赐录云:“问:
‘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中是气否?’曰:‘中是理,理便是仁义礼智,曷尝有形
象来!凡无形者谓之理;若气,则谓之生也。清者是气,浊者是形。气是魂,谓
之精;血是魄,谓之质。所谓“精气为物”,须是此两个相交感,便能成物。
“游魂为变”,则所谓气至此已尽。魂升于天,魄降于地。阳者气也,归于天;
阴者质也,魄也,降于地,谓之死也。知生则便知死,只是此理。夫子告子路,
非拒之,是先後节次如此。’因说,鬼神造化之迹,且如起风做雨,震雷花生,
始便有终也。又问:‘人死则魂魄升降,日渐散而不复聚矣。然人之祀祖先,却
有所谓“来假来享”,此理如何?’曰:‘若是诚心感格,彼之魂气未尽散,岂
不来享?’又问:‘如周以后稷为始祖,以帝喾为所自出之帝,子孙相去未远,
尚可感格。至於成康以後千有馀年,岂复有未散者而来享之乎?’曰:‘夫聚散
者,气也。若理,则只泊在气上,初不是凝结为一物而为性也。但人分上所合当
者,便是理。气有聚散,理则不可以聚散言也。人死,气亦未便散得尽,故祭祖
先有感格之理。若世次久远,气之有无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孙,必竟只
是这一气相传下来,若能极其诚敬,则亦有感通之理。释氏谓人死为鬼,鬼复为
人。如此,则天地间只是许多人来来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都废,却无是理也。’
曰:‘然则羊叔子识环之事非邪?’曰:‘史传此等事极多,要之不足信。便有,
也不是正理。’又问:‘世之见鬼神者甚多,不审有无如何?’曰:‘世间人见
者极多,岂可谓无,但非正理耳。如伯有为厉,伊川谓别是一理。盖其人气未当
尽而强死,魂魄无所归,自是如此。昔有人在淮上夜行,见无数形象,似人非人,
旁午克斥,出没於两水之间,久之,累累不绝。此人明知其鬼,不得已,跃跳之,
冲之而过之下,却无碍。然亦无他。询之,此地乃昔人战场也。彼皆死於非命,
衔冤抱恨,固宜未散。’又问:‘“知鬼神之情状”,何缘知得?’曰:‘伯有
为厉,子产为之立後,使有所归,遂不为厉,可谓“知鬼神之情状矣。”’又问:
‘伊川言:“鬼神者,造化之迹。”此岂为造化之迹乎?’曰:‘若论正理,则
庭前树木,数日春风便开花,此岂非造化之迹!又如雷霆风雨,皆是也。但人常
见,故不知怪。忽闻鬼叫,则以为怪。不知此亦是造化之迹,但非理之正耳。’
又问:‘世人多为精怪迷惑,如何?’曰:‘家语曰:“山之怪曰夔魍魉,水之
怪曰龙罔象,土之怪羵羊。”皆是气之杂揉乖乱所生,专以为无则不可。如冬
寒夏热,春荣秋枯,此理之正也。忽冬月开一朵花,岂可谓无此理,但非正耳,
故谓之怪。孔子所以不语,学者未须理会也。’坐间或云:‘乡间有李三者,死
而为厉,乡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设此人一分。或设黄箓大醮,不曾设他一分,斋
食尽为所污。後因为人放爆杖,焚其所依之树,自是遂绝。’曰:‘是他枉死,
气未散,被爆杖惊散了。设醮请天地山川神祇,却被小表污却,以此见设醮无此
理也。’”明作录云:“如起风做雨,震雷闪电,花生花结,非有神而何!自不
察耳。才见说鬼事,便以为怪。世间自有个道理如此,不可谓无,特非造化之正
耳。此为得阴阳不正之气,不须惊惑。所以夫子不语怪,以其明有此事,特不语
耳。南轩说无,便不是。”馀同。
才卿问:“来而伸者为神,往而屈者为鬼。凡阴阳魂魄,人之嘘吸皆然;不
独死者为鬼,生者为神。故横渠云:‘神祇者归之始,归往者来之终。’”曰:
“此二句,正如俗语骂鬼云:‘你是已死我,我是未死你。’楚词中说终古,亦
是此义。”“去终古之所之兮,今逍遥而来东。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
用之云:“既屈之中,恐又自有屈伸。”曰:“祭祀致得鬼神来格,便是就既屈
之气又能伸也。”僩问:“魂气则能既屈而伸,若祭祀来格是也。若魄既死,
恐不能复伸矣。”曰:“也能伸。盖他来则俱来。如祭祀报魂报魄,求之四方上
下,便是皆有感格之理。”用之问:“‘游魂为变’,圣愚皆一否?”曰:“然。”
僩问:“‘天神地祇人鬼。’地何以曰‘祇’?”曰:“‘祇’字只是‘示’
字。盖天垂三辰以著象,如日月星辰是也。地亦显山川草木以示人,所以曰‘地
示’。”用之云:“人之祷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孙之祭先祖,是
以我之有感他之无。”曰:“神祇之气常屈伸而不已,人鬼之气则消散而无馀矣。
其消散亦有久速之异。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
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僧道务养精神,所以凝聚不散。若圣贤则安於死,
岂有不散而为神怪者乎!如黄帝尧舜,不闻其既死而为灵怪也。尝见辅汉卿说:
‘某人死,其气温温然,熏蒸满室,数日不散。’是他气盛,所以如此。刘元城
死时,风雷轰於正寝,云务晦冥,少顷辩色,而公已端坐薨矣。他是什么样气魄!”
用之曰:“莫是元城忠诚,感动天地之气否?”曰:“只是元城之气自散尔。他
养得此气刚大,所以散时如此。祭义云:‘其气发扬於上,为昭明、焄蒿、凄怆,
此百物之精也。’此数句说尽了。人死时,其魂气发扬於上。昭明,是人死时自
有一般光景;焄蒿,即前所云‘温温之气’也;凄怆,是一般肃然之气,令人凄
怆,如汉武帝时‘神君来则风肃然’是也。此皆万物之精,既死而散也。僩
淳录云:“问:‘“其气发扬於上”,何谓也?’曰:‘人气本腾上,这下面尽,
则只管腾上去。如火之烟,这下面薪尽,则烟只管腾上去。’淳云:‘终久必消
了。’曰:‘然’。”
问:“鬼神便是精神魂魄,如何?”曰:“然。且就这一身看,自会笑语,
有许多聪明知识,这是如何得恁地?虚空之中,忽然有风有雨,忽然有雷有电,
这是如何得恁地?这都是阴阳相感,都是鬼神。看得到这里,见一身只是个躯壳
在这里,内外无非天地阴阳之气。所以夜来说道:‘“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
之帅,吾其性”,思量来只是一个道理。’”又云:“如鱼之在水,外面水便是
肚里面水。鱖鱼肚里水与鲤鱼肚里水,只一般。”仁父问:“魂魄如何是阴阳?”
曰:“魂如火,魄如水。”贺孙
因言魂魄鬼神之说,曰:“只今生人,便自一半是神,一半是鬼了。但未死
以前,则神为主;已死之後,则鬼为主。纵横在这里。以屈伸往来之气言之,则
来者为神,去者为鬼;以人身言之,则气为神而精为鬼。然其屈伸往来也各以渐。”
僩 饶录云:“若以对待言,一半是气,一半是精。”
问魂魄。曰:“气质是实底;魂魄是半虚半实底;鬼神是虚分数多,实分数
少底。”赐
问魂魄。曰:“魄是一点精气,气交时便有这神。魂是发扬出来底,如气之
出入息。魄是如水,人之视能明,听能聪,心能强记底。有这魄,便有这神,不
是外面入来。魄是精,魂是气;魄主静,魂主动。”又曰:“草木之生自有个神,
它自不能生。在人则心便是,所谓‘形既生矣,神发知矣’,是也。”又问生魄
死魄。曰:“古人只说‘三五而盈,三五而阙’。近时人方推得他所以圆阙,乃
是魄受光处,魄未尝无也。人有魄先衰底,有魂先衰底。如某近来觉重听多忘,
是魄先衰。”又曰:“一片底便是分做两片底,两片底便是分作五片底。做这万
物、四时、五行,只是从那太极中来。太极只是一个气,迤逦分做两个:气里面
动底是阳,静底是阴。又分做五气,又散为万物。”植
先儒言:“口鼻之嘘吸为魂,耳目之聪明为魄。”也只说得大概。却更有个
母子,这便是坎离水火。暖气便是魂,冷气便是魄。魂便是气之神,魄便是精之
神;会思量讨度底便是魂,会记当去底便是魄。又曰:“见於目而明,耳而聪者,
是魄之用。老氏云载营魄,营是晶荧之义,魄是一个晶光坚凝物事。释氏之地水
火风,其说云,人之死也,风火先散,则不能为祟。盖魂先散而魄尚存,只是消
磨未尽,少间自塌了。若地水先散,而风火尚迟,则能为祟,盖魂气犹存尔。”
又曰:“无魂,则魄不能以自存。今人多思虑役役,魂都与魄相离了。老氏便只
要守得相合,所谓‘致虚极,守静笃’,全然守在这里,不得动。”又曰:“专
气致柔,不是‘守’字,却是‘专’字。便只是专在此,全不放出,气便细。若
放些子出,便粗了也。”
阴阳之始交,天一生水。物生始化曰魄。既生魄,暖者为魂。先有魄而後有
魂,故魄常为主为幹。僩
人生初间是先有气。既成形,是魄在先。“形既生矣,神发知矣。”既有形
後,方有精神知觉。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数句说得好。
淳
动者,魂也;静者,魄也。“动静”二字括尽伷魄。凡能运用作为,皆魂也,
魄则不能也。今人之所以能运动,都是魂使之尔。魂若去,魄则不能也。今魄之
所以能运,体便死矣。月之黑晕便是魄,其光者,乃日加之光耳,他本无光也,
所以说“哉生魄”,“旁死魄”。庄子曰:“日火外影,金水内影。”此便是魂
魄之说。僩 有脱误。
耳目之聪明为魄,魄是鬼。某自觉气盛则魄衰。童男童女死而魄先化。升卿
魄是耳目之精,魂是口鼻呼吸之气。眼光落地,所谓“体魄则降”也。
或问:“口鼻呼吸者为魂,耳目之聪明为魄?”曰:“精气为物,魂乃精气
中无形迹底。淮南子注云:‘魂者,阳之神;魄者,阴之神。’释氏四大之说亦
是窃见这意思。人之一身,皮肉之类皆属地,涕唾之类皆属水。暖气为火,运动
为风。地水,阴也;火风,阳也。”
或问:“气之出入者为魂,耳目之聪明为魄。然则魄中复有魂,魂中复有魄
耶?”曰:“精气周流,充满於一身之中,嘘吸聪明,乃其发而易见者耳。然既
周流充满於一身之中,则鼻之知臭,口之知味,非魄乎?耳目之中皆有暖气,非
魂乎?推之遍体,莫不皆然。佛书论四大处,似亦祖述此意。”问:“先生尝言,
体魄自是二物。然则魂气亦为两物耶?”曰:“将魂气细推之,亦有精粗;但其
为精粗也甚微,非若体魄之悬殊耳。”问:“以目言之,目之轮,体也;睛之明,
魄也。耳则如何?”曰:“窍即体也,聪即魄也。”又问:“月魄之魄,岂只指
其光而言之,而其轮则体耶?”曰:“月不可以体言,只有魂魄耳。月魄即其全
体,而光处乃其魂之发也。”
魂属木,魄属金。所以说“三魂七魄”,是金木之数也。
人之能思虑计画者,魂之为也;能记忆辩别者,魄之为也。僩
“人有尽记得一生以来履历事者,此是智以藏往否?”曰:“此是魄强,所
以记得多。”德明
问:“魂气升於天,莫只是消散,其实无物归於天上否?”曰:“也是气散,
只是才散便无。如火将灭,也有烟上,只是便散。盖缘木之性已尽,无以继之。
人之将死,便气散,即是这里无个主子,一散便死。大率人之气常上。且如说话,
气都出上去。”夔孙
魂散,则魄便自沉了。今人说虎死则眼光入地,便是如此。
问:“人死时,是当初禀得许多气,气尽则无否?”曰:“是。”曰:“如
此,则与天地造化不相干。”曰:“死生有命,当初禀得气时便定了,便是天地
造化。只有许多气,能保之亦可延。且如我与人俱有十分,俱已用出二分。我才
用出二分便收回,及收回二分时,那人已用出四分了,所以我便能少延。此即老
氏作福意。老氏惟见此理,一向自私其身。”淳
问:“黄寺丞云:‘气散而非无。’泳窃谓人禀得阴阳五行之气以生,到死
後,其气虽散,只反本还原去。”曰:“不须如此说。若说无,便是索性无了。
惟其可以感格得来,故只说得散。要之,散也是无了。”问:“灯焰冲上,渐渐
无去。要之不可谓之无,只是其气散在此一室之内。”曰:“只是他有子孙在,
便是不可谓之无。”胡泳
问:“有人死而气不散者,何也?”曰:“他是不伏死。如自刑自害者,皆
是未伏死,又更聚得这精神。安於死者便自无,何曾见尧舜做鬼来!”
死而气散,泯然无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气不散,
又怎生去凑著那生气,便再生,然非其常也。伊川云:“左传伯有之为厉,又别
是一理。”言非死生之常理也。人杰录略。
伯有为厉之事,自是一理,谓非生死之常理。人死则气散,理之常也。它却
用物宏,取精多,族大而强死,故其气未散耳。┿
光祖问:“先生所答崧卿书云云。如伊川又云:‘伯有为厉,别是一理。’
又如何?”曰:“亦自有这般底。然亦多是不得其死,故强气未散。要之,久之
亦不会不散。如漳州一件公事:妇杀夫,密埋之。後为崇,事才发觉,当时便不
为祟。此事恐奏裁免死,遂於申诸司状上特批了。後妇人斩,与妇人通者绞。以
是知刑狱里面这般事,若不与决罪偿命,则死者之冤必不解。”又曰:“气久必
散。人说神仙,一代说一项。汉世说甚安期生,至唐以来,则不见说了。又说锺
离权吕洞宾,而今又不见说了。看得来,他也只是养得分外寿考,然终久亦散了。”
贺孙
问:“伯有之事别是一理,如何?”曰:“是别是一理。人之所以病而终尽,
则其气散矣。或遭刑,或忽然而死者,气犹聚而未散,然亦终於一散。释道所以
自私其身者,便死时亦只是留其身不得,终是不甘心,死御冤愤者亦然,故其气
皆不散。浦城山中有一道人,常在山中烧丹。後因一日出神,乃祝其人云:‘七
日不返时,可烧我。’未满七日,其人焚之。後其道人归,叫骂取身,亦能於壁
间写字,但是墨较淡,不久又无。”扬尝闻张天觉有一事亦然。邓隐峰一事亦然。
其人只管讨身,隐峰云:“说底是甚么?”其人悟,谢之而去。扬
问:“‘游魂为变’,间有为妖孽者,是如何得未散?”曰:“‘游’字是
渐渐散。若是为妖孽者,多是不得其死,其气未散,故郁结而成妖孽。若是尫羸
病死底人,这气消耗尽了方死,岂复更郁结成妖孽!然不得其死者,久之亦散。
如今打面做糊,中间自有成小块核不散底,久之渐渐也自会散。又如其取精多,
其用物弘,如伯有者,亦是卒未散也。横渠曰:‘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
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天下万
物万事自古及今,只是个阴阳消息屈伸。横渠将屈伸说得贯通。上蔡说,却似不
说得循环意思。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
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注谓口鼻嘘吸为气,耳目
聪明为魄。气属阳,魄属阴。而今有人说眼光落,这便是魄降。今人将死,有云
魄落。若气,只升而散。故云:‘魄气归於天,形魄归於地。’道家修养有这说,
与此大段相合。”贺孙
苌弘死三年而化为碧。此所谓魄也,如虎威之类。弘以忠死,故其气凝结如
此。广
“鬼神凭依言语,乃是依凭人之精神以发”。问:“伊川记金山事如何?”
曰:“乃此婢子想出。”问:“今人家多有怪者。”曰:“此乃魑魅魍魉之为。
建州有一士人,行遇一人,只有一脚,问某人家安在。与之同行,见一脚者入某
人家。数日,其家果死一子。”可学
郑说:“有人寤寐间见鬼通刺甚验者。”曰:“如此,则是不有不无底纸笔。”
淳
论及巫人治鬼,而鬼亦效巫人所为以敌之者,曰:“後世人心奸诈之甚,感
得奸诈之气,做得鬼也奸巧。”淳
厚之问:“人死为禽兽,恐无此理。然亲见永春人家有子,耳上有猪毛及猪
皮,如何?”曰:“此不足怪。向见籍溪供事一兵,胸前有猪毛,睡时作猪鸣。
此只是禀得猪气。”可学
或问鬼神。曰:“且类聚前辈说鬼神处看,要须自理会得。且如祭天地祖考,
直是求之冥漠。然祖考却去人未久,求之似易。”先生又笑曰:“如此说,又是
作怪了也。”祖道 以下论祭祀祖考、神示。
问:“性即是理,不可以聚散言。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所谓精神魂
魄,有知有觉者,气也。故聚则有,散则无。若理则亘古今常存,不复有聚散消
长也。”曰:“只是这个天地阴阳之气,人与万物皆得之。气聚则为人,散则为
鬼。然其气虽已散,这个天地阴阳之理生生而不穷。祖考之精神魂魄虽已散,而
子孙之精神魂魄自有些小相属。故祭祀之礼尽其诚敬,便可以致得祖考之魂魄。
这个自是难说。看既散後,一似都无了。能尽其诚敬,便有感格,亦缘是理常只
在这里也。”贺孙
问:“鬼神以祭祀而言。天地山川之属,分明是一气流通,而兼以理言之。
人之先祖,则大概以理为主,而亦兼以气魄言之。若上古圣贤,则只是专以理言
之否?”曰:“有是理,必有是气,不可分说。都是理,都是气。那个不是理?
那个不是气?”问:“上古圣贤所谓气者,只是天地间公共之气。若祖考精神,
则毕竟是自家精神否?”曰:“祖考亦只是此公共之气。此身在天地间,便是理
与气凝聚底。天子统摄天地,负荷天地间事,与天地相关,此心便与天地相通。
不可道他是虚气,与我不相干。如诸侯不当祭天地,与天地不相关,便不能相通。
圣贤道在万世,功在万世。今行圣贤之道,传圣贤之心,便是负荷这物事,此气
便与他相通。如释奠列许多笾豆,设许多礼仪,不成是无此姑谩为之!人家子孙
负荷祖宗许多基业,此心便与祖考之心相通。祭义所谓‘春禘秋尝’者,亦以春
阳来则神亦来,秋阳退则神亦退,故於是时而设祭。初间圣人亦只是略为礼以达
吾之诚意,後来遂加详密。”义刚
自天地言之,只是一个气。自一身言之,我之气即祖先之气,亦只是一个气,
所以才感必应。
周问:“何故天曰神,地曰祇,人曰鬼?”曰:“此又别。气之清明者为神,
如日月星辰之类是也,此变化不可测。祇本‘示’字,以有迹之可示,山河草木
是也,比天象又差著。至人,则死为鬼矣。”又问:“既曰往为鬼,何故谓‘祖
考来格’?”曰:“此以感而言。所谓来格,亦略有些神底意思。以我之精神感
彼之精神,盖谓此也。祭祀之礼全是如此。且‘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
祭五祀’,皆是自家精神抵当得他过,方能感召得他来。如诸侯祭天地,大夫祭
山川,便没意思了。”雉
陈後之问:“祖宗是天地间一个统气,因子孙祭享而聚散?”曰:“这便是
上蔡所谓‘若要有时,便有;若要无时,便无’,是皆由乎人矣。鬼神是本有底
物事。祖宗亦只是同此一气,但有个总脑处。子孙这身在此,祖宗之气便在此,
他是有个血脉贯通。所以‘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只为这气不相关。如
‘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虽不是我祖宗,然天子者天下之主,
诸侯者山川之主,大夫者五祀之主。我主得他,便是他气又总统在我身上,如此
便有个相关处。”义刚 淳同。
问:“人之死也,不知魂魄便散否?”曰:“固是散。”又问:“子孙祭祀,
却有感格者,如何?”曰:“毕竟子孙是祖先之气。他气虽散,他根却在这里;
尽其诚敬,则亦能呼召得他气聚在此。如水波样,後水非前水,後波非前波,然
却通只是一水波。子孙之气与祖考之气,亦是如此。他那个当下自散了,然他根
却在这里。根既在此,又却能引聚得他那气在此。此事难说,只要人自看得。”
问:“下武诗‘三后在天’,先生解云:‘在天,言其既没而精神上合於天。’
此是如何?”曰:“便是又有此理。”用之云:“恐只是此理上合於天耳。”曰:
“既有此理,便有此气。”或曰:“想是圣人禀得清明纯粹之气,故其死也,其
气上合於天。”曰:“也是如此。这事又微妙难说,要人自看得。世间道理有正
当易见者,又有变化无常不可窥测者,如此方看得这个道理活。又如云:‘文王
陟降,在帝左右。’如今若说文王真个在上帝之左右,真个有个上帝如世间所塑
之像,固不可。然圣人如此说,便是有此理。如周公金縢中‘乃立坛墠’一节,
分明是对鬼。‘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於天,以旦代某之身。’此一段,先儒都
解错了,只有晁以道说得好。他解‘丕子之责’如史传中‘责其侍子’之‘责’。
盖云上帝责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责其来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
死云:‘以旦代某之身。’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责於天,则不如以我代之。我多才
多艺,能事上帝。武王不若我多才多艺,不能事鬼神,不如且留他在世上,定你
之子孙与四方之民。文意如此。伊川却疑周公不应自说多才多艺,不是如此,他
止是要代武王之死尔。”用之问:“先生答廖子晦书云:‘气之已散者,既化而
无有矣,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也。故上蔡谓:“我之精神,即祖
考之精神。”盖谓此也。’”问:“根於理而日生者浩然而无穷,此是说天地气
化之气否?”曰:“此气只一般。周礼所谓‘天神、地示、人鬼’,虽有三样,
其实只一般。若说有子孙底引得他气来,则不成无子孙底他气便绝无了!他血气
虽不流传,他那个亦自浩然日生无穷。如礼书,诸侯因国之祭,祭其国之无主後
者,如齐太公封於齐,便用祭甚爽鸠氏、季荝、逢伯陵、蒲姑氏之属。盖他先主
此国来,礼合祭他。然圣人制礼,惟继其国者,则合祭之;非在其国者,便不当
祭。便是理合如此,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气,如卫成公梦康叔云:‘相夺予飨。’
盖卫後都帝丘,夏后相亦都帝丘,则都其国自合当祭。不祭,宜其如此。又如晋
侯梦黄熊入寝门,以为鲧之神,亦是此类。不成说有子孙底方有感格之理!便使
其无子孙其气亦未尝亡也。如今祭勾芒,他更是远。然既合当祭他,便有些池作
“此”。气。要之,通天地人只是这一气,所以说:‘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
左右!’虚空偪塞,无非此理,自要人看得活,难以言晓也。所以明道答人鬼神
之问云:‘要与贤说无,何故圣人却说有?要与贤说有,贤又来问某讨。’说只
说到这里,要人自看得。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而今且去理会紧要
道理。少间看得道理通时,自然晓得。上蔡所说,已是煞分晓了。”僩
问:“鬼神恐有两样:天地之间,二气氤氲,无非鬼神,祭祀交感,是以有
感有;人死为鬼,祭祀交感,是以有感无。”曰:“是。所以道天神人鬼,神便
是气之伸,此是常在底;鬼便是气之屈,便是已散了底。然以精神去合他,又合
得在。”问:“不交感时常在否?”曰:“若不感而常有,则是有馁鬼矣。”又
曰:“先辈说魂魄多不同。左传说魄先魂而有,看来也是。以赋形之初言之,必
是先有此体象,方有阳气来附他。”
鬼神以主宰言,然以物言不得。又不是如今泥塑底神之类,只是气。且如祭
祀,只是你聚精神以感之。祖考是你所承流之气,故可以感。扬
蔡行夫问事鬼神。曰:“古人交神明之道,无些子不相接处。古人立尸,便
是接鬼神之意。”时举
问:“祭祀之理,还是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否?”曰:“鬼神
之理,即是此心之理。”恪
祭祀之感格,或求之阴,或求之阳,各从其类,来则俱来。然非有一物积於
空虚之中,以待子孙之求也。但主祭祀者既是他一气之流传,则尽其诚敬感格之
时,此气固寓此也。僩
问:“子孙祭祀,尽其诚意以聚祖考精神,不知是合他魂魄,只是感格其魂
气?”曰:“焫萧祭脂,所以报气;灌用郁鬯,所以招魂,便是合他,所谓
‘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又问:“不知常常恁地,只是祭祀时恁地?”曰:
“但有子孙之气在,则他便在。然不是祭祀时,如何得他聚!”
人死,虽是魂魄各自飞散,要之,魄又较定。须是招魂来复这魄,要他相合。
复,不独是要他活,是要聚他魂魄,不教便散了。圣人教人子孙常常祭祀,也是
要去聚得他。
问:“祖考精神既散,必须‘三日斋,七日戒’,‘求诸阳,求诸阴’,方
得他聚。然其聚也,倏然其聚。到得祷祠既毕,诚敬既散,则又忽然而散。”曰:
“然。”子蒙
问:“死者精神既散,必须生人祭祀,尽诚以聚之,方能凝聚。若‘相夺予
享’事,如伊川所谓‘别是一理’否?”曰:“他梦如此,不知是如何。或是他
有这念,便有这梦,也不可知。”子蒙
问:“死者魂气既散,而立主以主之,亦须聚得些子气在这里否?”曰:
“古人自始死,吊魂复魄,立重设主,便是常要接续他些子精神在这里。古者衅
龟用牲血,便是觉见那龟久後不灵了,又用些子生气去接续他。史记上龟筴传,
占春,将鸡子就上面开卦,便也是将生气去接他,便是衅龟之意。”又曰:“古
人立尸,也是将生人生气去接他。”子蒙
问:“祭天地山川,而用牲币酒醴者,只是表吾心之诚耶?抑真有气来格也?”
曰:“若道无物来享时,自家祭甚底?肃然在上,令人奉承敬畏,是甚物?若道
真有云车拥从而来,又妄诞。”淳 以下论祭祀神示。
汉卿问天神地示之义。曰:“注疏谓天气常伸,谓之神;地道常默以示人,
谓之示。”人杰
地祇者,周礼作“示”字,只是示见著见之义。
地之神,只是万物发生,山川出云之类。振
说鬼神,举明道有无之说,因断之曰:“有。若是无时,古人不如是求。
‘七日戒,三日斋’,或‘求诸阳’,或‘求诸阴’,须是见得有。如天子祭天
地,定是有个天,有个地;诸侯祭境内名山、大川,定是有个名山、大川;大夫
祭五祀,定是有个门、行、户、灶、中霤。今庙宇有灵底,亦是山川之气会聚处。
久之,被人掘凿损坏,於是不复有灵,亦是这些气过了。”贺孙
问:“鬼者,阴之灵;神者,阳之灵。司命、中霤、灶与门、行,人之所用
者。有动有静,有作有止,故亦有阴阳鬼神之理,古人所以祀之。然否?”曰:
“有此物便有此鬼神,盖莫非阴阳之所为也。五祀之神,若细分之,则户、灶属
阳,门、行属阴,中霤兼统阴阳。就一事之中,又自有阴阳也。”壮祖
或言鬼神之异。曰:“世间亦有此等事,无足怪。”味道举以前日“魂气归
天,体魄降地;人之出入气即魂也,魄即精之鬼,故气曰阳,魄曰阴,人之死则
气散於空中”之说,问:“人死气散,是无踪影,亦无鬼神。今人祭祀,从何而
求之?”曰:“如子祭祖先,以气类而求。以我之气感召,便是祖先之气,故想
饶本作“祭”。之如在,此感通之理也。”味道又问:“子之於祖先,固是如此。
若祭其他鬼神,则如之何?有来享之意否?”曰:“子之於祖先,固有显然不易
之理。若祭其他,亦祭其所当祭。‘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如天子则祭天,是
其当祭,亦有气类,乌得而不来歆乎!诸侯祭社稷,故今祭社亦是从气类而祭,
乌得而不来歆乎!今祭孔子必於学,其气类亦可想。”长孺因说,祭孔子不当以
塑像,只当用木主。曰:“向日白鹿洞欲塑孔子像於殿。某谓不必,但置一空殿,
临时设席祭之。不然,只塑孔子坐於地下,则可用笾、豆、簠、簋。今塑像高高
在上,而设器皿於地,甚无义理。”{与心}。
汪德辅问:“‘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故斋戒祭祀,则祖考来格。若祭
旁亲及子,亦是一气,犹可推也。至於祭妻及外亲,则其精神非亲之精神矣,岂
於此但以心感之而不以气乎?”曰:“但所祭者,其精神魂魄,无不感通,盖本
从一源中流出,初无间隔,虽天地山川鬼神亦然也。”壮祖
问:“人祭祖先,是以己之精神去聚彼之精神,可以合聚。盖为自家精神便
是祖考精神,故能如此。诸侯祭因国之主,与自家不相关,然而也呼唤得他聚。
盖为天地之气,便是他气底母,就这母上聚他,故亦可以感通。”曰:“此谓无
主後者,祭时乃可以感动。若有主後者,祭时又也不感通。”用之曰:“若理不
相关,则聚不得他;若理相关,则方可聚得他。”曰:“是如此。”又曰:“若
不是因国,也感他不得。盖为他元是这国之主,自家今主他国土地,他无主後,
合是自家祭他,便可感通。”子蒙
问:“天地山川是有个物事,则祭之其神可致。人死气已散,如何致之?”
曰:“只是一气。如子孙有个气在此,毕竟是因何有此?其所自来,盖自厥初生
民气化之祖相传到此,只是此气。”问:“祭先贤先圣如何?”曰:“有功德在
人,人自当报之。古人祀五帝,只是如此。後世有个新生底神道,缘众人心都向
它,它便盛。如狄仁杰只留吴太伯伍子胥庙,坏了许多庙,其鬼亦不能为害,缘
是它见得无这物事了。”因举上蔡云:“可者欲人致生之,故其鬼神;不可者欲
人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夔孙 (赐录略)
或问:“世有庙食之神,绵历数百年,又何理也?”曰:“浸久亦能散。昔
守南康,缘久旱,不免遍祷於神。忽到一庙,但有三间弊屋,狼籍之甚。彼人言,
三五十年前,其灵如响,因有人来,而帷中有神与之言者。昔之灵如彼,今之灵
如此,亦自可见。”壮祖
风俗尚鬼,如新安等处,朝夕如在鬼窟。某一番归乡里,有所谓五通庙,最
灵怪。众人捧拥,谓祸福立见。居民才出门,便带纸片入庙,祈祝而後行。士人
之过者,必以名纸称“门生某人谒庙”。某初还,被宗人煎迫令去,不往。是夜
会族人,往官司打酒,有灰,乍饮,遂动脏腑终夜。次日,又偶有一蛇在阶旁。
众人閧然,以为不谒庙之故。某告以“脏腑是食物不著,关他甚事!莫枉了五通”。
中有某人,是向学之人,亦来劝往,云:“亦是从众。”某告以“从众何为?不
意公亦有此语!某幸归此,去祖墓甚近。若能为祸福,请即葬某於祖墓之旁,甚
便”。又云:“人做州郡,须去淫祠。若系敕额者,则未可轻去。”贺孙
论鬼神之事,谓:“蜀中灌口二郎庙,当初是李冰因开离堆有功,立庙。今
来现许多灵怪,乃是他第二儿子出来。初间封为王,後来徽宗好道,谓他是甚么
真君,遂改封为真君。向张魏公用兵祷於其庙,夜梦神语云:‘我向来封为王,
有血食之奉,故威福用得行。今号为“真君”,虽尊,凡祭我以素食,无血食之
养,故无威福之灵。今须复我封为王,当有威灵。’魏公遂乞复其封。不知魏公
是有此梦,还复一时用兵,托为此说。今逐年人户赛祭,杀数万来头羊,庙前积
骨如山,州府亦得此一项税钱。利路又有梓潼神,极灵。今二个神似乎割据了两
川。大抵鬼神用生物祭者,皆是假此生气为灵。古人衅钟、衅龟,皆此意。”汉
卿云:“季通说:‘有人射虎,见虎後数人随著。乃是为虎伤死之人,生气未散,
故结成此形。’”先生曰:“仰山庙极壮大,亦是占得山川之秀。寺在庙後,却
幽静。庙基在山边。此山亦小,但是来远。到此溪边上,外面群山皆来朝。寺基
亦好。大抵僧家寺基多是好处。往往佛法入中国,他们自会寻讨。今深山穷谷好
处,只得做僧寺。若人家居,必不可。”因言“僧家虚诞。向过雪峰,见一僧云:
‘法堂上一木球,才施主来做功德,便会热。’某向他道:‘和尚得恁不脱洒!
只要恋著这木球要热做甚!’”因说“路当可向年十岁,道人授以符印,父兄知
之,取而焚之。後来又自有”。汉卿云:“後来也疏脱。”先生曰:“人只了得
每日与鬼做头底,是何如此无心得则鬼神服?若是此心洞然,无些子私累,鬼神
如何不服!”贺孙 淳同。
论及请紫姑神吟诗之事,曰:“亦有请得正身出见,其家小女子见,不知此
是何物。且如衢州有一个人事一个神,只录所问事目於纸,而封之祠前。少间开
封,而纸中自有答语。这个不知是如何。”义刚
问:“尝问紫姑神”云云。曰:“是我心中有,故应得。应不得者,是心中
亦不知曲折也。”方
问:“道理有正则有邪,有是则有非。鬼神之事亦然。世间有不正之鬼神,
谓其无此理则不可。”曰:“老子谓‘以道莅天下者,其鬼不神’。若是王道修
明,则此等不正之气都消铄了。”人杰 方录云:“老子云:‘以道治世,则其
鬼不神。’此有理。行正当事人,自不作怪。弃常则妖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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