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游看古代知识分子

　　（九秩老人游修龄先生大年初一给编者寄来的美文）

　　陆游是南宋初期著名的爱国诗人。他一生发表的诗词累计达9300余首，还只是他积存诗稿两万首的一半。普通人多少都知道他的名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师北定中原目日，家祭无忘吿乃翁”。他来杭州暂住的一首七律中的名句“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引起杭州人的兴趣，到处寻求这条小巷是如今杭州的那条巷，凑巧的是，孩儿巷有所居民的住宅，它的墙壁古色古香，传说是南宋的孑余，于是有人联想起陆游的上述诗句，认为这里就是陆游故居，后经杭州考古专业人员指出，南宋时的杭州地面是在今地面近两米之下，怎么办会跑到地面上来？才结束了这段佳话。

　　陆游和妻子唐婉非常恩爱，但他母亲不喜欢这个媳妇，並且强迫陆游“休妻”，迫于母命，两人只得分手。几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游览绍兴的沈园时，遇到了唐婉和她的再婚丈夫，两人有说不清的感慨，陆游吟了一首《钗头凤》赠唐婉：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回了一首《钗头凤》给陆游：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这些经历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陆游是个富有情感的大诗人，若是这样认识陆游，便错估了陆游了。

　　其实，陆游除了文才，还是个军事行家，射猎武艺高强，动手能力极强的多面手。

　　乾道八年（1172年），陆游到汉中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从戎，在当年秋冬之交的十月十九日左右，他从阆中返回汉中的途中，旅宿金牛驿（今汉中宁强县大安驿）时，他率领军士到幡冢山麓南一带打猎，他隻身一人刺射了一只猛虎，并把虎头骨留作枕头。这事在他的《剑南诗稿》和《谓南文集》中屡有回忆。如他的《醉歌》（其二）云：“百骑河滩猎盛秋，至今血渍短貂裘。谁知老卧江湖上，犹枕当年虎髑髅。”这诗是陆游晚年82岁时回忆壮年时狩猎之作。

　　陆游不光是军事家、叉鱼射虎英雄，还是踢足球的能手。中式足球名“蹴蹋”，蹴就是踢，蹋即球，蹴蹋，也即用足踢的球。蹴蹋的球门是竖立在球场的中间，象现代的排球网，中间有个圓洞，甲乙两队的队员，分立两侧，双方身体不接触，队员们各自把球踢穿过圓洞，称“射堋”，按穿射次数的多少分胜负。这在陆游的《春感》诗中有生动的描述：“眼看春去不复惜，只道岁月来无穷。初游汉中亦未觉，一饮尚可倾千锺。叉鱼狼藉漾水浊，猎虎蹴蹋南山空。射堋命中万人看，毯门对植双旗红。……剑关南山才几日，壮气摧缩成衰翁。雪霜萧飒已满鬓，蛟龙郁屈空蟠胸。……”

　　陆游晚年六十二岁时，在家乡已闲居了六年，又奉宋孝宗之命，于淳熙十三年（1186），出任严州军（今浙江建徳）知事（相当于县长），他在严州共任职三年，在此期间，他做了许多为民兴利的好事如劝农，兴修水利等。这里特别提出他在严州的刻书贡献。他根据严州原有藏书的缺损情况，给予弥补，共刻了《南史》、《世说新语》、《剑南诗稿》等五部书，宋时的书籍已經采用木版刻字印刷，毎一页书，刻一片木版，木板的字当然是反刻的，所以刻书要会刻反面字。又，刻书的手指和手腕要有一定的力度，所以很费力，陆游组织刻书，他自己也会刻，说明他老当益壮，多才多艺。

　　以上简要介绍陆游的生平，可以看到，古代的所谓“士”，与今天的知识分子，其差距之大，真是天壤之别。现在的知识分子，已经退化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软件”，为了提高“软件”的体力，在办公室或家里做做健身体操而已。若说是脑力超越古人，现在有电脑操作，效率是古代刻书的千百万倍，让古人做梦也无法想象。现在有这么方便的写作条件，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不值得保存，却偏偏可以保存到“永垂不朽”。

　　古今人差异的原因，关键是在古代对儿童的教育，强调全面发展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的“礼”指礼节，相当于今天的道德诚信教育；“乐”指音乐，古代有“六乐”，陶冶情操（从略），两者放在最前面；“射”指射箭技术；“御”指驾驭马车之术，有“五御”之分（从略）；“书”指《尚书》泛指是古代历史：“数”是算法，古代有数艺九科（从略）。古代的六艺到现在改用了“德、智、体”取代，显得抽象空洞。例如现在的国家足球队员，高薪高营养，高收入远超过院士、教授，只要求他们把足球踢好，就是踢不好！

　　陆游是古人“六艺”俱全的典型，陆游是一面绝好的镜子，它照出了现代教育从儿童开始直至大学的缺陷和失败。今后的教育改革，真需要好好以陆游为鉴，闯出一条继承优良历史传统、健康成長的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