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宋元太湖平原的治水经验和治水理论
——《中国古代灌溉工程技术史》第三编第一章第三节

第三节 太湖平原的治水经验和治水理论

  太湖平原是一个以太湖为中心的大型碟形洼地,地势低平,洪涝潮灾威胁严重,历史上水网圩田的发展与治水工作密切结合。唐代至宋元都进行了不少治水工作,积累了较为丰富的治水经验。而宋代以后,由于围垦逐渐加剧,围田与水利的矛盾激化,自然灾害增多,引起社会人士对太湖治水问题的关注,各种治水议论纷纷出现,丰富了太湖治水的理论,对后世治理太湖水利具有一定的影响。

一、太湖平原的治水经验

  太湖的水源,古今无大变化,主要来自西、南两方面,南面有来自天目山的东、西苕溪,西面有来自茅山山脉和苏皖界上的荆溪。苕溪和荆溪分别在吴兴和宜兴流入太湖,并以多条溇渎分流入湖。

  太湖下游的去水,对太湖平原的影响很大。历史上太湖泄水干流变化很大,由“三江”即东江、松江(吴淞江)、娄江排洪转变为吴淞江一江排洪,并依靠东北、东南港浦作辅助。后来东南港浦封闭,吴淞江萎缩,黄浦变大,排水任务主要就由黄浦江承担。

  (一)唐代

  唐代前期吴淞江宽广,东江、娄江还存在,故太湖泄水通畅。唐代后期(约公元8世纪后)东江、娄江在自然演变中逐渐湮塞,但当时建成的塘浦圩田规划有序,堤岸高厚,外水不入,塘浦深阔,排水通畅;大圩内又保留水面很大的漤渎湖荡,可以调蓄雨涝水。并且全线建成太湖湖堤和沿海海塘,较好地起到防洪、防潮的作用。初步实行了内外分开(建塘浦圩田)、高低分开(开元和塘、盐铁塘等)、洪涝分开(建太湖湖堤和海塘)等,故而围垦与水利同步发展。

  (二)五代吴越

  五代吴越重视太湖水利建设,这一时期可谓是历史上太湖水利搞得好的一个时期。设有“都水营田使”,统一规划水利工作,使治水与治田结合起来。其治水的主要技术经验可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1.首先保持太湖人海干河和塘浦的畅通。当时泄洪以吴淞江为纲,以东北及东南两路河港为翼。当时吴淞江比较宽广,泄水较为流畅。东北方面因娄江已淤湮,于天祐元年(公元904年),浚治新洋江(今青阳港),兼浚横塘,通小虞浦∽31。新洋江开浚后,吴淞江以北的积潦,可北出长江,或向南排入吴淞江,这代替了娄江上段。又经常疏浚常熟二十四浦,以起娄江下段的作用。在东南方面因东江已湮塞,故在公元915年,开浚淀泖上游的急水港;公元927年,又浚柘湖及新泾塘,由小官浦人海[94]。可见吴越注意保持出海干河的畅通。这时塘浦圩田系统的河网井然有序,平时又经常对塘浦进行撩浅疏浚,农田之水可通过河网循序人江出海。

  2.大量设置堰闸,控制蓄泄和防止潮汐侵入。郏亶《水利书》讲到吴越的遗法说:“秀州(今浙江嘉兴)滨海之地,皆有堰以蓄水;而海盐一县,有堰近百余所。”郏侨《水利书》也谈到,吴越时北从常州、江阴界,南至秀州、海盐,一河一浦皆设堰闸。沿江沿海设堰闸可防止咸潮沿河侵入腹地,干旱时可蓄水灌溉,雨涝时开堰闸排水。此外,为防止高地降水流失,在高田区与低田区交界地带,也建堽门斗门,使高田旱时有水灌溉,又减轻低地排涝负担。即采取“浚三江,治低田”,“蓄雨泽,治高田”(郏亶《水利书》)的治理方法,使高低分治,旱涝兼顾。

  3.创设撩浅军,注意经常的疏浚养护工作。吴越撩浅军设于天祐元年(公元904年)。据《十国春秋·武肃王世家下》可知撩浅军共七八千人,在“都水营田使”的统率下,分四路执行任务:一路着重于吴淞江及其支流的浚治;一路分布在急水港、淀泖地区,着重于开浚东南出海河浦;一路分布在杭州西湖地区,担任清淤、除草、浚泉及运河航道的疏治和管理工作;又一路称作“开江营”,分布于常熟昆山地区,主要负责东北通江港浦的疏治和堰闸管理[95]。这支治水专业队伍,其给养采取以水利养水利的方法,“收图回之利,养撩清之卒”(郏亶《水利书》)。通过植树、水产养殖等维持自给,故而能长期保持这支专业队伍,实施养护的制度化,这是吴越治水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4.制订法令,禁止乱垦乱围破坏水利。对于围垦,吴越也制订有一套积极方针。一方面官府募民大力垦荒,减其租税,“由是境内并无弃田”[96];另一方面,对围垦河湖滩地,也不是放任自流,而是“立法甚备”[97],不许乱围乱垦,以免打乱水系,堵塞河浦,影响水利。

  由于吴越治水能统一规划,注意整体治理,治水与治田相结合,特别是坚持施行养护管理制度,长时期维系不懈,因此水利搞得较好,水旱灾害甚少,农业经常丰收,其水利成就得到后人的赞扬。

  (三)宋代

  北宋时太湖下游洪涝灾害明显增多,有人为的原因,也有自然条件的变化因素。人为的原因:始治水方针以漕运为纲,破坏堰闸斗门设施,筑吴江石塘造成太湖泄洪不畅;小农私有制的发展使塘浦大圩体制解体,又有“慢于农政,不复修举(水利)”[98];权豪对松江河床“占夺无度,地窄而流涩,故多淤垫”,及在江中“设置罾断,阻遏水势,日积月淀,下流浅狭”(郏侨《水利书》)。自然条件变迁的因素:太湖地区腹里历史时期一直处在断续沉降之中,唐宋之际尤甚。东太湖→澄湖→淀山湖,包括吴江全县及吴县、昆山两县的周(庄)、陈(墓)、角(直)水网地区,似乎是一个沉降的中心[99]。这一点,解放后在澄湖、淀山湖等水域发现不少唐宋水井和文物,可以得到印证。北宋单锷《吴中水利书》也记载遇大旱时,太湖水退数里,见有昔日的邱墓、街市在湖中。由于平原的沉降,使湖沼面积扩大。另外宋代海平面有所上升,“北宋以后,海面始接近目前海面,遂使潮汐倒灌,将太湖下游各河口淤浅,此后就出现水灾频仍,治水问题也就日趋迫切”[100]。再有,由于南方开发加剧,长江泥沙量增多,东部海岸线迅速向外伸展,从公元5~12世纪,大约伸涨了60多里[101]。太湖地区排洪干流河线延长,河床比降趋平,流速减缓,宣泄能力减弱,潮水倒灌越来越深入,河道淤积严重,使低洼圩区积水长期不退,造成“千里一白”的状况。其时苏州五县积水面积约达四万顷,比太湖面积还大(郏侨《水利书》)。史称苏、常、湖三州常遭水患,“较旧赋之入,十常减其五六”(单锷《吴中水利书》)。鉴于这种情况,宋代不得不多次进行太湖水利的治理工程。

  宋代太湖治水工作着重于解决太湖下游的排洪出路。

  首先对吴淞江进行疏浚治理。吴淞江源出太湖,古代正源在今吴江县城外的太湖口,起初吴江南北数十里间是宽广的水域,为便利漕运,唐代元和时筑成平望至苏州的塘路,宋代庆历间又筑太湖口的吴江长堤及吴江长桥,吴淞江进水口束狭,下泄清水量减少,水流缓慢,泥沙停积。元祐时(公元l086~1093年)单锷《吴中水利书》称:“吴江岸东之水,常低于岸西之水不下一二尺,此堤岸阻水之迹自可览也。……江岸之东,自筑岸以来,沙涨成一村,昔为湍流奔涌之地,今为民居、民田、桑枣场圃。”吴淞江下游海口段,“岸东江尾与海相接之处,茭芦丛生,泥沙涨塞”,出现了吴淞江水流不畅的局面。为了改善水利状况,宋代对吴淞江进行过两次较大的裁弯工程和一次疏浚海Vl段工程。盘龙汇位于黄渡下流,因盘龙浦?[入而名,其直线距离才l0里,而河道迂曲长40里。宝元元年(公元l038年)的两浙转运使叶清臣在盘龙汇北开新江,裁弯取直河道[102]。白鹤汇在盘龙汇的上游青龙镇附近,环曲甚于盘龙汇,水行迂滞,下泄不畅。嘉祜六年(公元l061年)两浙转运使李复圭、知昆山县韩正彦主持取直了白鹤汇[103]。经过这两次裁弯,吴淞江壅噎不利的状况有了改善。吴淞江近海段,于崇宁二年(1103年)进行浚治,从封家渡古江开淘至大通浦人海,计74里[104]。工程浩大,役夫五万,但因施工组织不好,效果不显。

  其次是从事太湖东北方面港浦的浚治。宋代东北方面的主要港浦有36条,对这些港浦的疏导工程共进行了20多次,效果较好的有这样几次: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江淮发运副使张纶疏浚昆山、常熟诸港浦,“复岁租六十万斛”;景祐二年(公元l035年)范仲淹主持浚福山、许浦、白茆、七丫、茜泾、下张诸浦;政和六年(公元lll6年)和宣和元年(公元lll9年)赵霖组织疏治昆山、常熟诸港浦,“开一江、一港、四浦、五十八渎,修筑常熟塘岸一条,随岸开塘”;隆兴二年(公元ll64年)沈度开浚东北十浦等[105]。宋代在东北方面开的新河有至和塘,从苏州娄门出,西承太湖鲇鱼口来水,至昆山长70里,下接顾泾、黄泗等浦以达于海。此塘开成后能承担古娄江部分泄水之责,所以有人将其看作为娄江。这是唐以后太湖东北水系的一大变化。

  而在东南方面,东江湮塞后,也有通海的36浦排泄洪涝,但由于海势的变化,南宋时将36浦通海口大部捺断。这是因为宋以前钱塘江基本上从南大门人海,南宋以后,海潮转趋北大门,华亭等地海岸坍塌严重,咸潮倒灌成灾,为此不断重筑加固海塘工程,通海河港大部被堰坝捺断。如柘湖东南原有l8港出海,是东南36浦中的重要通海河港,南宋初除新泾塘外,其他l7港都筑堰捺断。而新泾塘曾多次筑闸,均遭沙淤废毁,乾道七年(公元1171年)也只能改新泾闸为堰,并将堰内移至20里的运港[106]。于是,东南方面的积水,大部分转趋东北,从吴淞江注海。之后潮灾更为加剧,明代成化时,东南通海港口全部堵断。

  宋代的治水方针,是以吴淞江为主干排洪,所以重视保持吴淞江的畅通。另外侧重于东北港浦的浚治,而把东南港浦逐渐堵塞。大的浚江浚浦工程由官府组织施工,而圩区农田水利多由民间自行维护。这一治水方针后代多所遵循。

  (四)元代

  元代采取的治水方针大体沿袭宋代,并根据水势的变化浚治河浦和湖泊。一是集中力量浚治吴淞江。大德八年(公元l304年)和泰定元年(公元l324年)由任仁发主持大力浚治吴淞江。这是因“吴淞江故道堙塞,使震泽之水,失其就下性,为浙西诸民害,垂二十年”。大德八年开浚了“西自上海县界吴淞旧江,东抵嘉定石桥浜”,长38里多。大德十年,在江中置闸20座[l07],以阻潮沙进入和蓄清冲淤。泰定元年任仁发又疏浚吴淞江[108]。至正元年(公元l341年)再次大规模疏浚吴淞江。以上浚治吴淞江都在下游段,这是与海岸线迅速外伸,潮汐挟带泥沙淤塞海口段有关,同时也是围垦新涨海滩的治水需要。

  二是开浚淀泖淤塞,疏治吴淞江南面的河浦。东南人海港浦大部堰断后,淀山湖因地势最低,变成苏、湖、秀三州之水总归的处所。南宋淳熙时开始疏浚淀山湖通入吴淞江的诸浦,元代疏浚工程更多。元初为防盗乱,将吴江长桥及桥洞筑塞不少,水流不疾,以致淀山湖东泥沙壅积数十里之广。至元二十八年至三十一年(公元l291~1294年)大兴工役,开挑淀山湖及其沟港淤塞。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对吴淞江以南的水道,如赵屯浦、大盈浦、白鹤江、盘龙江等进行疏浚,以导水北出吴淞江¨o71。泰定元年(公元l324年)为排泄淀山湖涨水,又疏浚大盈浦,乌泥泾等。乌泥泾是与黄浦相通的,这时已开始疏导黄浦水系,黄浦渐大已见端倪。泰定三年,任仁发又浚治黄浦的一些支河[109]。

  三是浚治东北港浦。东北方面的河道在自然演变中元代出现了刘家港(即刘河,今浏河),它是由一般河浜变成大港的,因所处地势低,水流顺直,所以在江冲浪刷的作用下逐渐深阔。元初至元二十四年(公元l287年),宣尉使朱清疏导刘家港,把至和塘与刘家港连接起来[110]。这样,自然演变与人工整治相结合,刘家港于是成为东北方面最大的干河,它的位置与右娄江接近,故人们把它看作为娄江。元代吴淞江下游淤塞严重,“太湖之水纡回宛转多由新泾及刘家港流注于海”[lll]。东北方面其他港浦也进行了多次疏治,其中以至正二十四年(公元l364年)占据苏州一带的张士诚浚白茆塘工程为大,施工时共用兵民十万人。白茆塘疏浚后效果很好,“水势峻下”,涝水排除迅速,由是“境内丰熟”[112]。

  元代的治水,吴淞江治理效果不显。元末周文英说:“今因湖水有阻(谓吴江石塘桥洞出水不畅),江水势缓,潮沙积渐壅塞;又以江口河沙汇嘴至赵屯浦约七十余里,地势涂涨,积渐高平,此所谓海变桑田之兆,即非人力可胜。”[113]因此需要改变治水策略以适应自然变迁,他提出:“弃吴淞东南涂涨之地置之不论,而专意于江之东北刘家港、白茆浦等处开浚放水人海。”张士诚即采取了这一策略。后来明代夏原吉也吸纳此策治水,效果都不错。

  元代在治水的同时,较为注意治田,所以水利与围田的矛盾没有宋代尖锐。采取的措施有:大德二年(公元l298年),立浙西都水庸田司于平江路,专督修筑田围,疏浚河道,次年即在平江路置闸堰凡78所,加强了圩区的水利建设。至大初(公元l308年),江浙行省规定浙西圩岸的分等标准,以便督促修筑。直到至正二十年(公元l360年)还大修昆山州田围[114]。所以元都水书吏吴执中说:“浙西水乡农事为重,河道田围必常修浚,二事可以兼行,而不可偏废。”[lll]就是说治水要与治田同时并举,经常进行,这是在实践中反复多次而得出的宝贵经验。

二、太湖平原的治水论说

  宋元时期,由于自然环境的变迁和社会经济的发展,治水问题日益复杂,水利与水运的矛盾,治水与治田的矛盾,蓄水与排水的矛盾,围垦与禁垦的矛盾日益尖锐,水旱灾害增加,影响了农业生产的发展,故引起朝野人士的关注。尤其在北宋颁布《农田水利法》之后,鼓励人们对水利兴修献计献策,因此言水利者日众。太湖地区因其经济地位的重要性,更是备受重视,一些人士调查研究,探古论今,著书立说,纷纷上奏,其中以范仲淹、郏亶、单锷、郏侨等人的治水主张影响最大。

  (一)范仲淹的治水论说

  范仲淹(公元989~1052年),字希文,江苏吴县人。于景{;占元年(公元l034年)六月至二年十月知苏州。他对太湖水利很是重视,实地到海浦查勘,主持疏浚了太湖东北的白茆、福山、浒浦、茜泾、七丫等港浦。工程进行中,范仲淹给当时宰相吕夷简上书,即《上吕相公并呈中丞谘目》一书(载《范文正公集》卷九),力排众议,对太湖水利提出自己的治理意见。

  书中指出当时苏州的水利问题主要是水害严重。原因是苏州地区地势平坦,湖荡占十分之二三,西南有大泽太湖,太湖向东的出海干流为淞江。积雨之时,湖溢而江壅,淹没诸邑。河渠湮塞已久,宣泄能力减弱。淞江水退落后,漫流才能消去,故苏州地区长年处于水害之中。

  解决水害的办法是要疏导港浦,使东南流入淞江,又使西北流入扬子江与海。也即是吴淞江以北的水,分两路排泄。对积水能否排泄人江人海的问题,范仲淹反驳了“江水已高,不纳此流”和“日有潮至,水安得下”的议论,举已开港浦“下流不息”为证,说明开港浦泄水的有效性。

  为防止潮沙淤塞河道,范仲淹提出“新导之河必设诸闸。常时扃之,以御来潮,沙不能塞也。每春理其闸外,工减数倍矣。旱岁亦扃之,驻水溉田,可救嫫涸之灾。涝岁则启之,疏积水之患”,清楚地阐明了防潮闸的作用。

  除提出疏浚东北港浦外,他还指出整治吴淞江开直盘龙汇的问题,认为裁弯后排水才能迅速,后来宝元元年即按此奏实施。开直河加快排水这一技术方法后世多所采用。

  另外,提出“以工代赈”的方法兴修水利,妥善解决了劳力、经费问题。并提出要选择能干的人担任苏、常、湖、秀等州的官吏,以在水利上有所建树,使国家不失东南之利。

  庆历三年(公元l043年),范仲淹任参知政事,向朝廷建议十事,即《答手诏条陈十事》(载《范文正公集-奏议上》),其中第六条“厚农桑”中对太湖水利又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主张。他总结了江南圩田的修筑经验,以及吴越钱氏的管理养护制度,指出:“浙西地卑,常苦水诊,虽有沟河可以通海,惟时开导则潮泥不得而湮之;虽有堤塘可以御患,惟时修固则无摧坏。”要求各州县于每年二月间兴役半月,以达水利大兴的目的。

  范氏之说影响颇大,后人根据其水利奏疏的主要精神,归纳出治理太湖水网圩区要采取“修围、浚河、置闸”三项不可缺少的技术措施。筑圩、浚河、置闸三项技术措施不仅适合浙西水网圩区,也适合其他水网圩区采用,这一经验直到今天仍不失其作用。此外重视疏浚太湖东北港浦和裁弯取直吴淞江排水,设挡潮闸,以及以工代赈,岁修养护管理等方法和见解亦得到后人的赞同。

  (二)郏亶的治水论说(详见本篇第七章第一节)

  (三)单锷的治水论说

  单锷(公元l031~1110年),宜兴县人,嘉祐五年(公元l060年)进士。但他得第后不仕,独留心太湖水利,尝乘小舟往来苏州、常州和湖州之间,考察水利形势。元祐三年(公元l088年)写成《吴中水利书》(载归有光《三吴水利录》卷二),为苏轼所赏识,代奏于朝。他的治水主张虽未付诸实施,但也为后人所重视。

  单锷从太湖上、中、下游整体出发,探讨太湖水患发生的根源,提出解决洪涝水排泄的措施。其治水的思想以排为主,反对郏亶“治田为先,决水为后”的观点。

  单锷能从太湖流域的整体着眼,探讨治水问题。他说:“自西五堰,东至吴江岸,犹之一身也。五堰则首也,荆溪则咽喉也,百渎则心也,震泽则腹也,旁通震泽众渎则络脉众窍也,吴江则足也。”指出对太湖水患产生的原因要从多方面去探求,如仅指某一点他认为就有偏差,不全面。

  单锷认为,造成苏、常、湖三州长期水患的原因有三方面:一是胥溪五堰的废坏。“宣、歙、池、九阳江之水不入芜湖,反东注震泽。”胥溪五堰筑于今东坝镇至定埠间河段上,相传筑于春秋,唐末已废,北宋时仍处于废毁状态,这使西水东注,增加太湖的来水量。二是吴江长堤的修筑。“自庆历二年欲便粮运,遂筑此堤,横截江流五六十里,遂致震泽之水常溢而不泄,浸灌三州之田。”当时吴江岸之东泥沙已涨成一村。他分析了吴江岸阻水的原因:“盖未筑岸之前,源流东下峻急。筑岸之后水势迟缓无以涤荡泥沙,以至增积而茭芦生,茭芦生则水道狭,水道狭则流泄不快。”堤岸不仅壅高湖水为患,而且减弱吴淞江水势,无力冲击江中泥沙,以致茭芦丛生,沙涨成村,水道愈益狭窄,水流排泄缓慢,使平原洪涝弥漫。三是宜兴百渎的湮塞。百渎及其旁小港久不疏浚,皆为泥沙堙塞,荆溪之水不能畅入太湖而泛溢为患。在这几个原因中,以吴江长堤阻水为害最大。他说:“未筑吴江岸之前,五堰其废已久,然三州之田十年之间熟有五六,五堰犹未为大患。自吴江筑岸以后,十年之间熟无一二。”并认为太湖水利的许多问题都与吴江长堤有关。如太湖下游诸浦的湮塞,是因吴江岸阻水,水流缓慢,难以荡涤沙泥造成的。

  单锷治理太湖水利着重于解决洪涝水问题,其思路是减少上游来水量,中游利于宣泄,下游扩大排水出路,其具体措施如下:

  1.修复胥溪上的五堰,使青弋江、水阳江流域的水不入荆溪,以减少西路来水。

  2.开通太湖西北的夹苎干渎,开浚常州运河通江14渎,导湖西冈坡来水北入长江。古夹苎干渎位于宜兴、金坛至武进一线,南接荆溪,北入常州的江南运河。单锷认为开通夹苎干渎后,“则西来他州人震泽之水,可以杀其势,深利于三州之田也”。

  3.疏浚宜兴百渎,使荆溪之水畅达太湖,利于宜兴湖漤圩田的灌排。

  4.开吴江塘岸之东茭芦之地,迁沙村之民,凿开吴江塘路为木桥千所。计划每一里造桥十所,每桥有二丈余拱道,千余条桥共开水面二千丈,计11里40步,“随桥拱开茭芦为港走水”,扩大太湖的出水口。于下流浚治白岘、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华亭青龙人海,如是,“则三州水患必大衰减”。

  5.疏浚临江、湖、海的所有泄水港渎,等水泄后再筑田围。他反对郏亶先治田后决水的观点,认为“昔郏亶尝欲使民就深水之中迭成围岸。夫水行于地中,未能泄积水而先成围田,以狭水道,当春交湍流浩急之时,则常涌行于田围之上,非止坏田围,且淹庐舍矣。此不智之甚也。”诚然,在深水中筑圩,确实有不少困难,但圩堤不修,水势漫流,也无法耕种。所以正确的做法应当是浚河排水,筑圩防水互为表里,同步并进。

  对吴淞江的疏浚,单锷认为要保持古河道的曲折宛转,“水随地势东倾入海,虽曲折宛转无害东流也。若遇东风驾起,海潮汹涌倒注则于曲折之间有所回激,而沙泥不深入也”。他不同意将江裁弯开直的做法。然而,古代吴淞江宽广,郏侨《水利书》说:“吴松古江故道深广可敌千浦。”松江旧志称唐代时江阔达20里。其时排水畅通,海潮也可直溯而上,所以河道曲折些反而有利。但到宋代河道向海延伸,河身束窄,纵坡变缓,水势已起变化,故而要裁弯使水流顺畅。对这一变化,单锷未认识到。但他能从太湖上、中、下游整体考虑治水,治水的认识又大为前进了一步。

  (四)郏侨的治水论说

  郏侨(生卒年不详),是郏亶之子,官为将仕郎。他总结了范仲淹、郏亶、单锷之说,参以己见,作成《水利书》一篇(载归有光《三吴水利录》卷一)。郏侨的治水思想,突出处是提出综合治理的方略,及以吴淞江为排洪专道的设想。  郏侨对单纯的“治水说”及“治田说”,认为皆有偏差。他说:“水为东南患,其来久矣,治之者大抵二说:一则以导青龙江,开三十六浦为说,一则以使值利人户浚泾浜,作圩焊为说。是二者各得其一偏,未必俱是。何以言之?若止于导江开浦,则必无近效;若止于浚泾作垾,则难以御暴流。要当合二者之说,相为首尾,乃尽其善。”主张太湖水利的治理应将治水与治田紧密结合,才能奏效。

  在洪涝水的治理方面,郏侨论述得更加全面、系统。太湖的水源有西北和西南两大源,单锷仅谈到减少西北方面的水源,没涉及西南水源,而郏侨注意到减少西南水源的问题。在节制西北水源方面他的观点基本与单锷相同,即主张筑胥溪五堰,常州浚通江港浦等。在节制西南水源方面郏侨提出:“杭州迁长河堰,以宣歙杭睦等山源决于浙江。”即对苕溪水系部分流人杭州等地的水流实行高水高排,直接注于钱塘江,使不再流人太湖低地。其指导思想是“旁分其支脉之流,不为腹内畎亩之患”。

  对太湖下游的水流,他主张分片排水。为解决苏州、湖州水患,他要求先开昆山县之茜泾浦使水东入于大海;再开昆山之新安浦、顾浦使水南人于松江;开常熟县之许浦、梅里浦使水北入于扬子江;复筑常州无锡县界之望亭堰,并归苏州管辖,可控制常润之水东注之势。为解决常州的水患,他要求决无锡县的五卸堰(即五泻堰,五泻水即今澄锡运河),使水趋于扬子江。为解决秀州的水患,他要求秀州治华亭、海盐诸港浦,疏导积潦。

  对太湖的主出水道,郏侨也同意“辟吴江之南石塘多置桥梁,以决太湖会于青龙华亭而人海”。郏侨还特别提出在吴淞江两岸筑堤,使洪涝分开。他说:“为今之策,莫若先究上源水势而筑吴淞两岸塘堤,不唯水不北人于苏,而南亦不入于秀,两州之田乃可垦治。”“开吴淞江而不筑两岸堤塘则所导上源之水辐凑而来,适为两州之患。”还要求在通吴淞江的大浦置闸控制,其余小河筑堰坝或水窦,防江水进入。太湖地区洪水时期湖水瀰漫于整个水网湖荡地区,等松江水退落后,圩区水才能排除,是典型的洪涝不分。然按郏侨的主张在水网地区将排洪道与其余河道隔断,工程量很大,于航运等也不方便,如江中水位抬得太高,对农田、城市仍有威胁。太湖地区排洪问题较为复杂,虽然从水利规划的一般原则来说洪涝分开的技术思想是合理的,但太湖地区如何解决洪涝问题,仍然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郏侨的主张对后人具有启示的作用。

  又郏侨认为解决水利问题不能采用单一措施,需采取综合措施。他说:“言水利者……虽知置堰闸以防江潮,而不知浚流以泄沙涨,故有堙塞之患;虽知决五御堰水,而不知筑堤以障民田,故有飘溺之虞;且复一于开浦决堰,而不知劝民作圩垾浚泾浜以治田。是以不问有水无水之年,苏湖常秀之田不治十常五六。”郏侨推崇古人在河浦上及沿江沿海作堰闸的做法,认为这样,“贼水不壅,久无患害”。  郏侨还主张围裹浅水湖瀼,“平江五县……其浅淤者皆可修治永为良田,若斜塘滚,大泗滚、百家瀼之类,深不过三四尺,浅止一二尺而已,本是民田,皆可相视分勒人户借贷钱粮修筑圩垾,开导泾浜。即前所谓湖瀼三十余处往往可治者过半矣”。认为围垦后能“坐收苗赋,以助国用”。

  可见,郏侨治理太湖水利的意见比较全面,地区上包括上、中、下游;内容上包括防洪、排水、围垦、治田等方面;措施上采用综合方法,特别是洪涝分流,分片多路排水的技术思想,丰富了太湖水利治理的理论。

  (五)其他治水论说

  宋元时期,议论太湖治水者众多。但他们的技术思想多师承或补充范仲淹、郏亶、单锷、郏侨诸人之说。北宋末赵霖有太湖《体究治水利害状》[115]谓:“一曰开治港浦,二曰置闸启闭,三曰筑圩裹田,三者阙一不可。”并阐述了这些措施的作用。开浦的作用是“高田引以灌溉,低田导以决泄”;强调置防潮闸“利于近外”,分析了近外的“五利”,即五个方面的好处[116];筑圩的作用“非谓得以播殖也,将恃此以狭水之所居耳”。因当时“田圩殆尽,水通为一”,风浪危害大,所以要求“大筑圩岸围裹低田,使位位相接,以御风涛,以狭水源,治之上也”。南宋李结有敦本(浚浦筑圩)、协力、因时的《治田三议》。黄震有“复古塘浦,驾水归海”之说。元代任仁发有“浚河港必深阔,筑围岸必高厚,置闸窦必多广”的治水之法。赵霖、李结、任仁发的建议皆被朝廷采纳,付诸实施,说明他们在前人治水认识的基础上提出的治理方法更为实用。两宋时期,特别是在南宋,随着围湖垦田的日益剧烈,围垦与治水的矛盾突出,引起朝野的关注,围绕围湖与复湖的议论大增,成为太湖治水的又一个重要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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