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师宗强先生在其《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敏锐地捕捉到"南朝重艺术特质的文学思想倾向",愚弟子再搜寻一些相关材料,以体会罗师之卓识。汉代诗学体现于《诗经》学,其抒情阐释可以《毛诗大序》为代表;而南朝抒情之特点,融入了创作主体空间性地域转移,即作者北南更替的重要因素,此是抒情观念发生根本转变之关键。
一、由先秦时期从个体之"身"到国家之"事"思想模式来探寻《毛诗序》"抒情"之结构层次。
古人探讨问题时,如《毛诗序》的思维方式是:"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个之本,谓之风。"而一人之本即"身"直至"心",《周易·系辞下》等往往以身及物,循微见著,由近至远,由内至外,这也是古人之共识,诸子百家莫不习惯于这样的思维模式。
二、董理《毛诗序》产生所依附的重精气养生之历史文化背景。 养生重乎图精,这是更深层次的卫生要义,而图精与性情之调适有紧密的关系,谈论情性离不开图精问题。
图精养生思想尤其突出地表现在齐稷下学派著作中,如《管子·心术下》等,似乎在先秦两汉诸子百家均耳熟能详,所不同者在于,入世的一派,从此"体"出发,尽量凸现其"用"的一面;而出世的一派,则竭力图守其"体",防遏观念的纷乱与法令滋彰。降至汉代,其影响依然深广。
三、根据《毛诗序》之政治与文化立场,考察其"抒情"特徵。 《毛诗序》从个体之心理状态,窥测国家政治之良窳,无疑是承继了先秦以来"图精养生"政治哲学的思维习惯。
因此"故变风发乎情,此乎礼义",此"礼义"更有不营扰图精之卫生及人生哲学层面的含义,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便显然存在着形成先秦两汉文艺思想面貌的一个非国家政治因素,而更偏于养生卫生之范畴,必然在汉代影响到文学抒情观。
四、文学抒情观念在魏晋时期的演变。 文学抒情性的逐渐确立,与"文学自觉"是同步发展的概念。文学抒情的发展,建安时期可以看作非常重要的一环,然其内在动因还是由于天人关系发生了动摇。
承建安文学思潮之绪馀,抒情于人生之意义,其地位空前上升。降及南朝,曹植辈还顾及的"礼防"更彻底崩塌了,对此应视作南朝士人抒情的新特点,两汉以来图精养生观在南朝出现断裂,这是地域文化差异使然,而此种差异自然要落实到文学创作主体来考察。
五、与图精养生观彻底决裂文化背景下的南人之抒情。 这归根到底应从南士儒家经学贫瘠来找原因。南人在文坛凯起,非在深厚的经学氛围中生长的南人,其人生观、人格及生活情趣都表现出与北人不同的特点,情感恣肆,标新立异,更接近于自然本真的生命状态。南朝文学的"抒情",正是在这样新的文化学术背景下展开。
沈约是南人文学开风气的人物。萧纲的文学主张也可一言以蔽之,曰:突出文学之抒情本体;是宣泄性的,无所顾忌的,他与图精说完全不同;他是凭藉宣泄,以重建心理平衡,并达到各种情感的满足。梁元帝萧绎文学观与萧观大致相同,图精之禁忌,至此一变而成为内心之享受。萧子显讲"委自在机"与"独中胸怀",抒情便成为文学真生命之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