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鼎孳和钱谦益、吴伟业在清初齐名,号为“江左三大家”,但其文学成就却一直为论者所轻忽。近年有学者拈出龚氏23首“茧”字韵《金缕曲》,指出清初以龚氏等人为首发起的“秋水轩”唱和,用或悲慨苍凉、或郁懑哽咽、或自怨自艾的声音,合奏出易代乱离的一曲悲歌,为鼎革之际人们疏泄胸中块垒提供了一次机会,因而对清代初年的词风演进有着重要作用,堪为有见之言。但前人评龚鼎孳词的价值,或谓“芊绵温丽”,或谓“词采精善”,均与“秋水轩唱和”诸作风格不侔,必然另有所指。
考龚鼎孳有《白门柳》、《绮忏》二词集,皆为早年之作。周亮工《尺牍新抄》载有龚氏《与纪伯紫书》四通,其一云:“弟仗芘布帆无恙,于中秋后一日抵都门矣。铜驼萧瑟,一往愁人。松桂北山,不胜林惭涧愧之甚。悔此小草困倍飘蓬,惟时咏‘京洛之风尘,素衣化为缁’之句,以此自忾惜耳。”其四者云:“赠弟一篇,推奖过至,附特进之咏,与五君而并存,知仲翔之心,得一人为不恨也。应酬小辍,当操土鼓以谢金镛。拙刻两种,拾渖《花间》,不免为大雅罪人。”《白门柳》、《绮忏》二集,多有绮语,
“拾渖《花间》”云云,当即指此二种。龚鼎孳于顺治八年守制终,北上入都再赴清廷任职,是则此二集应作于顺治八年之前。
考察《白门柳》和《绮忏》二集,虽然都为艳词,但前者情调统一,脉络齐整,后者内容庞杂,唱酬尤多,可见龚氏析之为二,有其特定考虑。其中尤以《白门柳》的感情、体式和结构,在明清之际的词风演进中,有着独特的意义。今加以论列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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