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 李絮
1900年6月22日,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被偶然发现。丰富精美的敦煌文书和壁画震惊了世界。但是,被发现的同时也是被破坏的开始。从此,敦煌文书大量流失,壁画被不断破坏,更有无情的沙害、病害时刻威胁着莫高窟……
研究敦煌学,保护莫高窟。这是几代人为之付出心血甚至生命的事业。
敦煌研究院:边研究,边保护
6月20日,就在藏经洞发现100周年前夕,我亲赴敦煌莫高窟。此 行的目的本在于感受敦煌的艺术魅力、了解敦煌学的研究历程。但出 人意料的是,真正吸引我的,竟是长年坚守敦煌,从事莫高窟保护工 作的人们。
1944年,常书鸿等人在敦煌建立了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即现敦 煌研究院前身。当时,莫高窟一层洞窟已被流沙掩埋,抢救和保护刻 不容缓。从那时起,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就开始了抢救、修复莫高窟、 临摹敦煌壁画的工作。
这种边研究边保护的工作方式成为一种特殊传统。今天敦煌研究 院的人们仍沿袭这一方式,在进行敦煌学研究的同时,投入巨大精力, 不断摸索和实践科学保护莫高窟的方法。他们防沙治沙、加固崖壁、 复制洞窟、挽救病害壁画。事实上,敦煌研究院承担着学术研究、文 物保护,和公园管理等多方面职责。这些职责使得他们的工作比国内 其他任何研究机构的工作都更复杂和沉重。现任院长樊锦诗女士曾说 过这样一句话:“保护敦煌就象照顾一个有病的孩子,你总得惦记着 他。”
站在莫高窟主体建筑“九层楼”的崖顶上,可以看到远处的敦煌 研究院的公墓,最大的墓碑就是老院长常书鸿的。沙丘上星星点点的 18座坟茔,背靠三危山,面向莫高窟,仿佛在默默凝视、放心不下。
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前仆后继地工作着。 为了防沙,保护所治沙站的4名工作人员取消休息日,守卫在莫高窟崖 顶的沙丘上。夏天沙丘表面温度高达70摄氏度,而他们却需身着长衣 长裤,以防皮肤被灼伤。他们的饮用水也是咸苦腥涩,难以下咽,但 我在采访中没有听到一句怨言。
参观莫高窟,当然是先去第17窟——著名的藏经洞。藏经洞的洞 口就在16窟甬道的北侧,大小刚好能容一人进出。100年前,当晚清道 士王圆偶然发现这个洞窟时,这里堆满经卷、绢画、法器、石碑和 塑像,但是很快,王道士就将这些无价之宝贱卖给了英人斯坦因、法 人伯希和等外国探险家们。今天人们所能看到的,只剩一尊唐人洪 和尚的塑像和满墙斑驳的壁画了。
欣赏艺术、喟叹历史的同时,我注意到莫高窟讲解员的与众不同 之处。这里的每名讲解员都带有一串钥匙。他们带领游客来到石窟前, 开锁让游客鱼贯而入,并对窟内情况逐一讲解。讲完以后,他们则要 求全部游客走出石窟,然后很小心地将洞窟的黑褐色铝合金门锁好, 这才带领游客来到下一个洞窟前重新开门。
工作程序如此繁难,可谓事出有因。据了解,敦煌研究院曾于 1991年做过一个实验,即让40名学生在第323窟内滞留了37分钟。研究 结果表明,这些人在这段时间呼出的气体使窟内的二氧化碳和湿气含 量迅速增高。而要使这些空气散尽则需6个小时。有关人员解释说,二 氧化碳和湿气对壁画的破坏作用相当大。那次实验使他们更清楚地认 识到问题的严重,因此他们采用了这种参观之后窟内不留人的做法。 就是为了减少参观为文物保护带来的危害。此外,莫高窟的400多个洞 窟现采取轮流开放的办法,而且每批只开放十几个。
与二氧化碳和湿气相比,更大的破坏来自病害和沙害。目前,除 防治洞窟自身酥碱、起甲、霉变等病害外,防沙治沙已成为保护莫高 窟最重要的工作。据治沙站工作人员詹鸿涛介绍,防治莫高窟沙害的 主要屏障,就是绿化带和尼龙防沙障。据统计,自1990年崖顶开始种 树并设置了尼龙防沙障以后,每年吹向莫高窟的沙粒已由1990年的 3000立方米减少到了现在的几十立方米。
绿化带就从“九层楼”崖顶的治沙站小屋两边开始延伸,两排绿 化带总长1850米。事实上,这些被詹鸿涛称作“树”的梭梭、花棒和 沙拐枣,在平原上只能算是“草”。它们没有明显的树干,浅绿色的 叶子也都退化为柔软的针状。这些“树”大多不到半米高,生命相当 脆弱,仅靠根部人工埋藏的滴管一滴滴地渗水而存活,所以治沙站的 工作人员需要24小时照顾它们,“但是”,詹鸿涛欣慰地说,“它们 防沙固沙的效果非常明显。”
在治沙站与“九层楼”之间,有三层长达3240米的尼龙防沙障。 在第一层防沙障的两侧已堆起了半人多高的沙子,侧面看就象一道沙 筑的小长城。而离莫高窟最近的一道防沙障两旁,积沙就已经非常少 了。据了解,从1990年至今,防沙障已积沙21000多立方米。这个惊人 的数字不容置疑地说明了尼龙网的重要作用。
除绿化带和尼龙网以外,治沙站的工作者还在“九层楼”的崖壁 上喷涂了硅酸钾,用以防止崖壁上的沙粒滑落,起到固沙作用。詹鸿 涛说:“目前看来,这个办法非常有效。”
威胁莫高窟安全的,还有“水”患,这包括下雨和山洪。石窟管 理科龚鸿鹏说:“石窟崖顶因喷涂过硅酸钾,所以不会因雨水而造成 大面积滑落,而且洞窟内也不会渗水。但是,如果雨天开放石窟,游 客脚下带进的水就会使壁画受潮,容易发生霉变。因此,下雨后的第 二天我们往往都会闭馆。或者在下阵雨时闭馆一、两个小时,雨停以 后再开放。”听说有游客因这种临时闭馆而抱怨研究院的人“不懂经 济”、“不会赚钱”,工作人员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说,保护文物是 他们的首要责任。
与下雨相比,山洪的危害就大得多了。莫高窟前有条大泉河,河 床长年干涸,但只要一下雨,就会导致山洪爆发。据说,大的山洪每 年都要有一次,而我正好目击了今年的洪峰。
6月24日晚8点,山洪爆发了。大泉河水发出巨大的吼声,大浪裹 挟着粗大的树干树枝冲向下游。莫高窟内一片忙碌。石窟外的防水设 施——渗水井已被灌满,水漫到了地面上。有的工作人员在用水泵抽 井里的水,有的铲土将易进水的洞窟门缝堵住,还有人在查看水情、 检查河堤,或是抢修被小股山洪冲毁的要道。一时间,气氛相当紧张。
晚9点,距莫高窟九公里处的一座桥梁被冲垮,通向外面的唯一公 路被切断。人们密切关注着断桥附近两座泵房的安全。因为如果泵房 被毁,莫高窟就失去了水源,研究院及山上居民就将面临吃水困难的 问题。研究院陈秘书说:“1997年的山洪比这次还要大得多。当时洪 水就要漫过大泉河的桥面,莫高窟面临着进水的危险。是樊院长亲自 带领全院的人扛沙袋一起加固的河堤。”
直至我离开敦煌,这次山洪仍未退去。看来,保护莫高窟的工作 的确复杂而艰巨,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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