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文学作品今昔
 

 

 

 

 

 

 

 

 

 

                      舒晋瑜

  发生在50年前的那场让全世界为之瞩目的抗美援朝战争,即使对
如今已届中年的人来说,大多也仅仅是从电影《英雄儿女》《上甘岭》
中认知,而更多的年轻人,则是通过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了
解到那场战争的。今天,面对已经解密的浩繁史料,我们将目光凝聚
在产生了极大影响的作家和他们的文学作品上。

  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报》在头版位置发表了一篇报告文学,
毛主席立即批示“印发全军”。于是举国上下,前线后方,无不崇敬
地谈论着那个时代创造的新名词中最美丽的一词:“最可爱的人”。

  今年10月21日,在西单图书大厦前举办的“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
抗美援朝出国作战50周年宣传周”活动上,年已八旬的魏巍被邀请到
主席台入座。半个世纪过去,他的作品流传在读者中间,从来没有离
开过我们的记忆,以至于活动一结束他立即被周围的读者簇拥起来签
名。

  谈起当年创作《谁是最可爱的人》,魏巍说,他是在1950年调入
解放军总政治部工作的,半年后便接到去了解美军战俘政治思想情况
的任务,告别妻儿,踏上朝鲜土地。他们小组共三人,另外两人是新
华社顾问、英国共产党伦敦区的书记夏庇若同志和新华社的处长陈龙
同志。他们在志愿军总部与政治部主任杜平同志见面后,就前往碧潼
俘虏营了解美军情况。这些俘虏多数表现出不愿参加朝鲜战争的情绪。
完成这次调查任务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前沿阵地去看看,他们就
到了前沿部队。在志愿军里,魏巍耳闻目睹了许多撼人心魄的事情,
决心留下来。此次在部队采访历时三个月,在朝鲜前线的日子里,魏
巍被这场伟大的反侵略战争所吸引,被英雄们可歌可泣的行为所感动。
他产生了一种庄严的、神圣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感,认为自己应当立
即把志愿军在朝鲜抗击侵略者的情况告诉给祖国各族人民。访朝归来
已是1951年2月,他调到《解放军文艺》担任副主编,便抓紧一切时间
赶写朝鲜见闻和感受。

  《谁是最可爱的人》,是魏巍在20多个最为生动的故事中,几经
推敲、删减,最后选定三个最能表现本质的典型事例写成的。它们既
有独立性又互有内在的联系,互为表里、相辅相成地表现志愿军是最
可爱的人这一主题。文章写出后,戏剧家、《解放军文艺》主编宋之
的同志看了之后,首先被感动了,他立即说,马上送《人民日报》!
当时在《人民日报》担任社长的邓拓同志看后十分激动,破例决定将
此文放在头版社论位置发表。文章一发表,立即引起广大读者内心的
共鸣,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志愿军是我们最可爱的人!”魏巍说:
“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个题目不是硬想出来的,而是在朝鲜战场上激
动的情况下从心里跳出来的。我能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最基本
的原因,是我们的战士的英魂、英雄事迹是这样伟大,这样感人,而
这一切把我完全感动了。”

  在西单图书大厦的签名活动没能坚持多久,魏巍体力不支,被家
人搀扶着离开,身后是依依不舍的读者。他的妻子刘秋华说,第二天
他们将赶赴丹东,因为纪念抗美援朝50周年的活动频繁,魏巍也忙碌
起来,幸好近一段时间他身体还好,不然还真撑不住。最近,共10卷
本的《魏巍文集》出版,其中有诗歌、散文、长篇小说、中篇小说以
及传记文学、歌剧,约400余万字。

  一部由巴金的《团圆》改编成的电影《英雄儿女》风靡了整个时
代甚至影响了几代人。

  几十年过去,《英雄儿女》依然令人百看不厌,而作者巴金却是
重病缠身。此间,他面对自己的疾病始终保持着乐观、向上的精神风
貌,积极地配合医生对他采取的各种治疗。据上海市作协的陆正伟介
绍,前些时他见到巴金在病床上一边吸氧一边完整地看完了《英雄儿
女》,神情十分专注、认真。50年前他曾远离家门,告别亲人来到朝
鲜,同志愿军官兵一起度过了三百多个令他难以忘怀的日日夜夜。回
国后,他将与众多的英雄促膝交谈和在采访中收集的大量创作素材精
心提炼,艺术地再现了王成、王芳、李大海等一批英雄人物形象。

  陆正伟向记者详细地介绍了这部作品的幕后故事:1950年,随着
抗美援朝战争的延续和扩大,全国的文艺工作者都纷纷下基层体验生
活。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和行前准备工作,以巴金为组长的17名创作
人员换上军服,乘上了北行的列车。在朝鲜,巴金为了能多看看,多
吸收些生活的养料,采取少休息、多跑路的办法,同年轻人一起不辞
劳苦地翻山越岭穿梭在炮火硝烟中。有一次,巴金同创作组的白朗、
逯斐、菡子、伊明去战地采访,由于敌机狂轰滥炸,汽车只能改成晚
上出发。汽车过了成川,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为了防止暴露目标,
汽车熄了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盘山公路上爬行,在同对方来车交会时,
因避让不及,巴金等人坐的车翻入路旁的小沟里,所幸大伙都没伤着,
但车却摔坏了。满身泥水的巴金等人冒雨跋涉才赶到了目的地。

  巴金一路走,一路把所见所闻所思认真地记下来。一天夜里,一
场大雨将他住的防空洞灌进了齐膝深的水,当巴金一觉醒来得知部队
首长要去一五九高地视察前沿阵地时,他与魏巍决定同去。在去八连
的路上因小雨打湿了眼镜,看不清路,巴金在跳交通沟时脚下一滑,
整个身体被重重地摔进沟里,他忍痛往前走着,到了高地时已成了
“泥人”。巴金同创作组成员在朝鲜一待就是半年。回国后,当听到
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字时,他决定再次赴朝体验生活。这次出行,
他准备创作中、长篇小说的设想逐渐在心中形成。1961年,应《上海
文学》杂志社约稿,正在杭州休养的巴金经过七、八年的沉淀,终于
写出《团圆》,它真挚地歌颂了最可爱的人,同时也实践了巴金当初
许下的诺言,实现了自己心中的夙愿。小说刊出后,引起了茅盾、夏
衍、荒煤的关注,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夏衍读过《团圆》后,就责成
长春电影制片厂将它改编成电影。

  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作家同样在关注着50年前的锋火岁月。
《摊牌——争夺上甘岭纪实》的作者张嵩山在谈起写作这部作品的经
过时说:“我在空降兵某部当了整整6年兵。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浴
血上甘岭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五军。但是到70年代初我入伍时,传
统的延续已细若游丝,团以下干部几乎没人能讲清那场战役的来龙去
脉。后来我应编辑部所约,回到阔别已久的老部队采访,无意中接触
了上甘岭战役的部分原始资料,其中有句话让我浑身掠过一阵战栗:
“在这两个拢共只有3.7平方公里的小山头上,敌我双方共投了10万
多人的兵力。”打那以后,我的灵魂一天也不曾平静,即使在撰写编
辑部约稿时,心仍留连在被炸烂烧焦的上甘岭上,无数次地想像10万
多人鏖战的悲壮场面。这是我们必须直面的惨烈。一完成约稿,我就
上路了,开始了为期两个多月的采访。进入酷暑时节,我返回南京,
冒着三伏的炎热,迎着历史的战火,精心修复还原这段被遗落在岁月
积尘中的战斗。秋凉时,我终于用500多页稿纸,顺利地“打”完了这
场浴血之战。此书既是对上甘岭战役的一个深沉祭奠,也是对我战斗
了六年的空降兵部队的一次热忱回报。”

  《远东——朝鲜战争》已发行了10万多册,是较受读者欢迎的一
部作品。作者王树增除了反映一些高层的斗争,更多的笔墨是放在双
方战场上,把战斗的细节写到营、连、排,而且把每一场战争都放到
一个时空里去表现,更反映出战争的残酷性。评论家汪守德说,这部
作品准确地把握了历史,具有史笔的价值。作者是站在人类战争文化
的高度,而并没有局限于以前我们怎样看待这场战争。这就给予我们
一种很深刻的启示,它标志着中国作家的一种成熟,只有具备了世界
性的视角和胸怀,才可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评论家周政保说,近几年出了很多纪实性的作品。从报告文学的
角度来写,有很强的新闻性。战争时期和战后时期的文学有质地的差
别。战争时期的作品对鼓舞民族精神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作者处在
抗战热情的历史时期,作品相对“单纯”一些,对战争本身没有多少
思考;后来的题材转向纪实的多一些,这个过程是回忆战争重要的一
步,对作家来说很重要,真正可以冷静下来,严肃地思考一些问题。
与经历过抗美援朝时代的老一代作家相比,当代作家以相对成熟的眼
光看历史,对历史战争民族精神思考的成分浓厚得多,有更多的反思,
对战争的反映比较完整,更接近战争。两个时代,两种人的思维方式、
精神态度。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编辑、作家项小米说,《远东——朝鲜战争》
和《摊牌——争夺上甘岭纪实》分别写了抗美援朝的两个阶段。前者
只写了五次战役,后者写了上甘岭,不论侧重哪一部分,两者张扬的
东西是一致的。今天看来,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爱国精神仍然是今天的
军人需要的,看了后会从中得到很多东西。我历来认为作家的作品要
放在那个时代看,今天看过去的作品可能有些幼稚,现在的作品是大
胆地向前推进了。但那个时代的作家是亲历过战争的,所以写散文的
多一些。小说和纪实文学的功能不同,纪实文学兼有新闻性,用事实
本身打动人,反映的面更大更多。

  一部伟大的作品需要一种伟大的阅读方式,我们在今天这样一个
远离战火的年代,应该用心灵来阅读一次50年前的人们的心灵和思维
方式,来真正品味一下那种曾在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中存在过的高
度。

          (摘自《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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