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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 结

  

  许结教授,1957年出生。现任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硕士生导师、古代文学专业负责人。主要研究方向为辞赋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主要论著有《汉代文学思想史》、《中国辞赋发展史》等。

  许结教授已自撰与合作出版专著4部

《汉代文学思想史》(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老子诗学宇宙》(黄山书社1992年版)
《古史诗针析》(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中国辞赋发展史》(江苏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已完成交稿即将出版专著2部:《赋学承变概论》、《中国散文基础文库·抒情小赋卷》。在《中国社会科学》《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80余篇,其中国际学术会议论文5篇。

  目前正在从事的科研课题:

《宋代文学思想研究》(国家中华基金项目)
《张衡评传》(中国思想家研究中心项目)

  根据近年研究,可归为三个方向:

1.中国古代文学思想研究。这项研究为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一个方向,主要在改变传统文学史著编年方法,而为“史”与“专题” 结合,发挥兼顾学术思想、文学理论、文学史、文学创作的综会优势。在此方向中,又将重点放在研究学术昌明期的文学思想,即以汉、宋、清三代为主攻目标,目前已完成汉代部分,宋代部分正在进行,清代部分已纳入计划。

2.赋学研究。在中国古代文学领域中,辞赋艺术的研究较为薄弱,尤其在本世纪50、60、70年代,倍受冷落,几为空白,至80年代始渐复苏,90年代初,已不仅成为国内古代文学研究重镇,而且成为国际汉学研究的一个热点。目前本人赋学研究又突出表现於两方面:一是填补唐宋以後辞赋研究空白;二是强化赋学与文化交叉研究。

3.中国诗哲学研究。这项研究基於我对中西哲学、诗学之异同的比较史观,从中国哲学充满非逻辑性的诗学精神与中国诗学内涵丰富的宇宙人生哲理考虑,先进行个案研究,如《老子诗学宇宙》为此尝试(该书获1994年国家古籍研究3等奖),然後渐成系统。

 

许结教授《中国赋学研究》讲授提纲

中国赋学研究之一 赋源

  班固《两都赋序》(《文选》卷一):

  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昔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是以众庶悦豫,福应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荐於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著於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后序引刘向《别录》: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 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寖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

  附:《文选》卷四五皇甫士安《三都赋序》:玄晏先生曰:古人称不歌而颂谓之赋。然则赋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体理,欲人不能加也。引而申之,故文必极美;触类而长之,故辞必尽丽。然则美丽之文,赋之作也。昔之为文者,非苟尚辞而已,将以纽之王教,本乎劝戒也。自夏殷以前,其文隐没,周监二代,文质之体,百世可知。故孔子采万国之风,正雅颂之名,集而谓之诗。诗人之作,杂有赋体。子夏序《诗》曰:一曰风,二曰赋。故知赋者古诗之流也。

  《文选》卷一《两都赋序》李善注:《毛诗序》曰:诗有六义焉,二曰赋。故赋为古诗之流也。

  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诗有六义,其二曰赋。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昔邵公称公卿献诗,师箴瞍赋。传云:“登高能赋,可为大夫。”诗序则同义,传说则异体,总其归涂,实相枝干。(故)刘向[云]明不歌而颂,班固称古诗之流也。至如郑庄之赋大隧,士蒍之赋狐裘,结言短韵,词自己作,虽合赋体,明而未融。及灵均唱骚,始广声貌,然则赋也者,受命于诗人,而拓宇于楚辞也。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锡名号,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蔚成大国。(遂)述主客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

  (姚鼐《古文辞类纂·序》云:“辞赋类者,风雅之变体也。”
又曰:“辞赋固当有韵,然古人亦有无韵者,以义在托讽,亦谓之赋也。” )

  章学诚《校雠通义·汉志诗赋第十五》:古之赋家者流,原本诗、骚,出入战国诸子。假设问对《庄》《列》寓言之遗也;恢宏声势,苏、张纵横之体也;排比谐隐,韩非《储说》之属也;征材聚事,《吕览》类辑之义也。

  刘师培《汉书艺文志书后》:盖屈平以下二十家,均缘情托兴之作也,体兼比兴,情为里而物为表。陆贾以下二十一家,均骋辞之作也,聚事征材,旨诡而辞肆。荀卿以下二十五家,均指物类情之作,侔色揣声,品物毕图,舍文而从质。

   又《论文杂记》:有写怀之赋,有骋辞之赋,有阐理之赋。……写怀之赋其源出于《诗经》,骋辞之赋其源出于纵横家,阐理之赋其源出于儒、道两家。

   按:上引诸家见解,内涵诸多问题,注意几点:

(一)“赋”本义

(二)“赋”的起源(“一源”与“多源”)

(三)“诗”源说由“用”而“体”

(四)有关“不歌而诵谓之赋”问题

中国赋学研究 之二 赋体

  扬雄《法言·吾子》(汪荣宝《法言义疏》本):

   或问:“景差、唐勒、宋玉、枚乘之赋也,益乎?”曰:“必也,淫。”(李轨注:言无益于正也。)“淫,则奈何?”曰:“诗人之赋丽以则,(注:陈威仪,布法则。)辞人之赋丽以淫。(注:奢侈相胜,靡丽相越,不归於正也。)如孔氏之门用赋也,则贾谊升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屈原赋二十五篇……右赋二十家,三百六十一篇;陆贾赋三篇……右赋二十一家,二百七十四篇;孙卿赋十篇……右二十五家,百三十六篇;《客主赋》十八篇……右杂赋十二家,二百三十三篇。……《高祖歌诗》二篇……右歌诗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凡诗赋百六家,千三百一十八篇。传曰……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扬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以下略)。”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於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於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序]诗赋为五种。

  附:参见前引章学诚《校雠通义·汉志诗赋第十五》、刘师培《汉书艺文志书后》。又见章太炎《国故论衡辨诗》:“屈原言情,孙卿效物,陆贾赋……盖纵横之变也。”又,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此屈原赋之属,盖主抒情者也。……此陆贾赋之属,盖主说辞者也。大概此类赋,尤与纵横之术为近。今贾赋亡,惟扬雄赋存者尚多。扬雄曰:‘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本书《司马相如传赞》)其亦隐指此乎?……此荀卿赋之属,盖主效物者也。夫楚艳汉侈,赋道於斯为盛,《刘略》《班志》区分类别,闻乐知德,情殷而挚,汉氏之盛,岂偶然哉?……此杂赋尽亡不可徵,盖多杂诙谐,如庄子寓言者欤。”又见程千帆《闲堂文薮》第三辑《〈汉志·诗赋略〉前三种分类遗意说》、《〈汉志〉杂赋义例说臆》。

  刘勰《诠赋》: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序,亦归余于总乱。序以建言,首引情本;乱以理篇,写送文势。按那之卒章,闵马称乱,故知殷人辑颂,楚人理赋,斯并鸿裁之寰域,雅文之枢辖也。至于草区禽族,庶品杂类,则触兴致情,因变取会;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斯又小制之区畛,奇巧之机要也。……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丽词雅义,符采相胜,如组织之品朱紫,画绘之著玄黄,文虽新而有质,色虽糅而有本,此立赋之大体也。

  附:《西京杂记》卷二引相如《答盛览问作赋》: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揽人物,斯乃得之於内,不可得而传。

  王世贞《艺苑卮言》卷一:作赋之法,已尽长卿数语。大抵须包蓄千古之材,牢笼宇宙之态。其变幻之极,如沧溟开晦,绚烂之至,如霞锦照灼,然后徐而约之,使指有所在。……拟骚赋,勿令不读书便竟。《骚》览之,须令人裴回循咀,且感且疑;再反之,沉吟嘘唏;又三复之,涕泪俱下,情事欲绝。赋览之,初如张乐洞庭,褰帷锦官,耳目摇眩;已徐阅之,如文锦千尺,丝理秩然;歌乱甫毕,肃然敛容;掩卷之余,傍徨追赏。

  汤稼堂《律赋衡裁》:律赋之兴,肇自梁、陈而盛於唐、宋。唐代举进士者,先贴一大经及《尔雅》,经通而后试杂文,文通而后试策。杂文则诗一赋一及论赞诸体也。进士选集,有格限未至者,试文三篇,谓之宏词。其选尤重,且得美仕。而天宝十三载以后,制科取士,亦兼诗赋命题。赋皆拘限声律,率以八韵,间有三韵至七韵者。自五代迄两宋,选举相承,金起北陲,亦沿厥制。迨元人易以古赋,而律赋寖微。逮乎有明,殆成绝响。国家昌明古学,作者嗣兴,钜制鸿篇,包唐轹宋,律赋於是乎称绝盛矣。

  探讨
一、赋体的多重意义;二、语言形式的分类;三、以散体大赋(类书)与律体赋为中心。

中国赋学研究 之三 赋用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讽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亏乎?)

  扬雄《法言·吾子》:或问“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俄而,曰:“壮夫不为也。”或曰:“赋可以讽乎?”曰:“讽乎!讽则已,不已,吾恐不免於劝也。”(注:相如作《大人赋》,武帝览之,乃飘飘然有陵云之志。)或曰:“雾縠之组丽。”曰:“女工之蠹也。”(注:雾縠虽丽,蠹害女工;辞赋虽巧,惑乱圣典。)

  班固《两都赋序》: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

  附:左思《三都赋序》(《文选》卷四):余既思摹《二京》而赋《三都》,其山川城邑,则稽之地图;其鸟兽草木,则验之方志;风谣歌舞,各附其俗;魁梧长者,莫非其旧。何则?发言为诗者,咏其所志也;升高有颂者,颂其所见也;美物者,贵依其本;赞事者,宜本其实。匪本匪实,览者奚信?

  挚虞《文章流别论》(《全晋文》卷七十七):赋者,铺陈之称,古诗之流也。……所以假象尽辞,敷陈其志。前世为赋者,有孙卿屈原,尚颇有古诗之义,至宋玉则多淫浮之病矣。楚辞之赋,赋之善者也。故扬子称赋莫深于《离骚》。贾谊之作,则屈原俦也。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本,以义正为助。情义为主,则言省而文有例矣;事形为本,则言当而辞无常矣。文之烦省,辞之险易,盖由于此。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辩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礼而害政教。

  沈作喆《寓简》卷五引孙何《论诗赋取士》:唯诗赋之制,非学优材高,不能当也。破钜题期于百中,压强韵示有余地。驱驾典故,浑然无极,引用经籍,若己有之。咏轻近之物,则托兴雅重,命辞峻整;述朴素之事,则立言遒丽,析理明白。其或气焰飞动,而语无孟浪;藻缋交错,而体不卑弱。颂国政,则金石之奏间发;歌物瑞,则云日之华相照。观其命句,可以见学殖之浅深;即其构思,可以觇器业之大小。穷体物之妙,极缘情之旨,识春秋之富艳,洞诗人之丽则。能从事于斯者,始可与言赋家流也。

  康熙御制《历代赋汇序》:赋者,六义之一也。风雅颂兴赋比六者,而赋居兴比之中,盖其铺陈事理,抒写物情,兴比不能并焉,故赋之于诗功尤为独多。由是以来,兴比不能单行,而赋遂继诗之后,卓然自见于世。……至于唐宋,变而为律,……用以取士,其时名臣伟人,往往多出其中,迨及元而始不列于科目。朕以其不可尽废也,间尝以为求天下之才,故命词臣考稽古昔,收采缺逸,都为一集,亲加鉴定,令校刊焉。

  附:赵楫、赵霖编《律赋新编笺注·例言》(清同治9年刻本):赋者古诗之流,本无律名,自唐以之取士而律赋始兴。严声韵,齐尺度,非若古赋无程限也。每见选家以隔句对联之有无分赋之古与律,不知古赋若《哀江南》篇中未尝无“平吴之功”、“灞陵夜猎”等联;而唐人律赋如石贯《藉田》、黎逢《贡士》、《谒文宣王》、李君房《献灵》、颜平厚《象魏》诸作,皆全不用隔句对。古与律之分正不在此。是编不必一律,总取乎不背唐律者。

  阮亨《律赋经畬集·凡例》(清道光19年扬州二酉堂藏板):应制之赋以经命题,昉自有唐如裴晋公《岁寒知松柏后凋赋》……我朝经学昌明,使抡材悉取经语以觇古学,故是编专采五经,若《论》《孟》《学》《庸》《周官》《尔雅》凡在十三经之目者,间亦采焉。至于子史诸题,概不登录。

  探讨三点:
一、赋的“颂美”与“讽谏”
二、“献赋”与“考赋”
三、以汉、宋赋为例:重礼与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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