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记
一个人做什么事久了,就会有些想法。我研究古典文学十八年,虽说不上太久,但也有了不少关于学问的想法。我为人不够深沉,做不到循默不语,常信口雌黄,借题发挥,一有机会还想公开发表,让更多的人听到,为此颇开罪于人,同时也偶得人喜欢,总之有些反响。为此我常感到不平:深思熟虑提出的问题,殚精竭力撰写的论文,似乎没受到应有的注意(起码没从后出的论著中看到这种注意),反而一做这种脱口秀,倒引来读者。我只能安慰自己,这类文字比较通俗,而学术界又很少直率的批评,所以才会有市场。
照大成兄的思路,这套丛书宗旨是学者谈学术,从个人体验的角度切入八十年代以来的学术转型,写出我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段学术史。遗憾的是我没能达到他的要求,因为自觉涉学方浅,无甚心得可作野曝芹献,而写学术自传更远没到时候,所以这里的文字冷眼旁观多,现身说法少。四组文章分别着眼于学术的基本理念、学术史的回顾、学者自身的命运、投师问学的经历,从中可见我从事学术研究和思考学术本身的一些想法。《四代人的学术境遇》和《明清之际知识分子的命运与选择》曾是我最强烈地渴望发表的两篇文章,未敢想能收入文集。承大成兄垂青,使之鱼贯出笼,真让人平添望外之喜。
如今发表文字的机会,已较往日为多,欣快之余却也有一怵,怵人漫加斧斤。清初诗人方文最喜为人改诗,人谓有修诗癖。如今编辑则多为方诗,专喜替人改文,可谓修文癖。遇到自己看不懂处,就断定是误字,大笔一划改个通俗易晓的字。忆当年考研究生录取后,电告亲朋,写"及第"二字,邮局的小辫子大概觉得像间谍暗语,硬不给发,非要改成录取,真乃同出一辙。说起来,改个把字还是比较谦和的,更多的方诗是要删改大段文字,甚而修改观点,神来之笔往往被斧正掉。我一篇文章因触及时事,辗转几个刊物都被婉谢,后终于有一家熟悉的学报垂青俯纳,我当然很高兴。谁知校样寄来,文章已被删削若干文字,附有致歉说明。我不忍拂人家好意,非但不愠,还在校样的空地补了几句作者附记,说明本文蹉跎问世的遭际,感谢该刊慷慨赐予版面。不想编辑竟因此倍加重视,以为有干时之忌,再作大幅度删削,以致文句不通。重看校样,气得我真想拒绝发表,终究是心太软,不愿让人为难而作罢。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将被删除的文字补足,实在是莫大的愉快!为此我要感谢责任编辑苏晶小姐,她的认真和负责只是让我避免了若干笔误和疏漏。
还应该感谢大成兄和我的双亲。自我进文学所工作,十年来与大成杯酒论文,相知日深,他的思想者气质和良好的学养以及对写作的谨慎态度,经常感染我,本书里所发的议论实在得益于他不少。我的双亲在这段时间为我照顾葱葱,使我能静心写出本书的部分篇章,我要将这本小书献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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