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世相:鲁迅爱蛇
鲁迅生肖为蛇,也喜欢蛇,更与蛇结下了不解之缘。
鲁迅从小就爱蛇。他小时迷恋《山海经》,书中描绘了形形色色的蛇达二十多种,有大蛇、长蛇、巨蛇、白蛇、玄蛇、黑蛇等。这么多神奇的蛇,再配以大量插图,自是让他如痴如醉。散文《阿长与〈山海经〉》中,鲁迅特意提到长妈妈为他买来《山海经》时的那份惊喜。两次提及“九头的蛇”,这都是童年烙印,经年不忘。《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鲁迅用了很大篇幅记蛇,详细转述小时候长妈妈所讲的“美女蛇”故事。当时鲁迅听后颇觉做人之险,不过字里行间分明包含对故事中老和尚无事生非、多管闲事的怨怼。
鲁迅从小就有的这种“恋蛇情结”,影响到他一生的生活和创作。众所周知,《社戏》是鲁迅小说中自传性很强的篇什。看戏时,小主人公迅哥对其他戏都不感兴趣,“最愿意看的是一个人蒙了白布,两手在头上捧一支棒似的蛇头的蛇精”,又提到蛇,也是童年记忆的沉淀。
鲁迅不仅喜欢蛇,别人称他为蛇也愿意接受。1923年8月,在北京生活的鲁迅离开八道湾借住进砖塔胡同六十一号。同院的俞家两姊妹,一个生肖为猪,一个生肖为牛,鲁迅分别叫她们“野猪”、“野牛”。而孩子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敬他为“野蛇”,鲁迅欣然“笑纳”。
不少人知道,鲁迅喜欢的动物中有猫头鹰。其实他喜欢蛇超过了猫头鹰,只不过表达得更隐晦和含蓄罢了。这在散文诗集《野草》中有所表露。《野草》里蒸腾诗人自己灵魂和血肉的生命体验,是我们窥见鲁迅精神风貌的最好窗口。《野草》中有一首拟古打油诗《我的失恋》,诗中“爱人”的四样赠品皆是精美的爱情信物:百蝶巾、双燕图、金表索、玫瑰花,而“我”的回赠却俗不可耐:猫头鹰、冰糖葫芦、发汗药、赤练蛇。二者对比强烈,构成反讽。一般人认为鲁迅是随意选择四种俗物,搞恶作剧,但鲁迅曾亲口告诉他的老友兼学生孙伏园“他实在喜欢这四样东西”,可见鲁迅选择蛇并非一时兴起。
《野草》另一名篇《墓碣文》中也出现了蛇。这是墓碣前面的第二段文字:“……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这游魂其实是鲁迅的化身。日本著名鲁迅研究专家竹内好先生说:“这长蛇显然是被创作出来的‘超人’的遗骸,而且夸张点儿说,便是鲁迅的自画像。”由此可见,鲁迅不仅喜欢蛇,而且还把蛇作为自我形象的标记。
鲁迅以蛇自比,为何常表达得如此含蓄隐晦呢?我觉得鲁迅是不屑于他人理解,甘愿做一名孤独者。他爱蛇,愿意独享这份快乐,如同一位收藏家深爱自己的珍宝,轻易不公开示人一样。表达之曲折隐晦,正表明鲁迅爱蛇之深。鲁迅爱蛇之深还有个原因:蛇在国人心目中形象一直不佳,而鲁迅作为中国由封建传统旧文化向现代新文化嬗变过程的历史中间人,自然对蛇是不祥之兆的迷信,充满反感,偏要反其意而用之。这也是与传统封建文化氛围格格不入的一种叛逆之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