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仙姝寂寞林——试论林黛玉的诗情人生

  让我们暂且从黛玉的诗情中挣脱,去看一看“有凤来仪”的“潇湘馆”,从这翠竹房舍间去窥探主人的意趣与风神。

  ……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于是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17]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代表了历代文人的骨气与追求,黛玉的居所亦有这千百竿翠竹的掩映,正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18]。黛玉满腹里是文人的风骨,但却生就了女儿的娇美,这娇美里有郁结的痴情化作眼泪,如同当年娥皇、女英洒泪竹上一般,今日黛玉的眼泪亦能将这千百竿翠竹染得斑斑点点!这竹子因了女儿的眼泪便有了另样的情韵,另样的痴缠。

  再看小小三五间房舍,在翠竹、梨花与芭蕉的掩映之中,清泉涓涓盘旋竹下而过,此一住处真是深得清幽灵秀之趣。屋内的床几椅案又是合着地步打就,更有着随意与雅致。怪不得贾政看了亦笑道:“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19]

  我们再来看刘姥姥眼中这黛玉的闺房又是怎样:

  ……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20]

  黛玉的闺房里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竟要比上等的书房还好!可见黛玉从未辜负那窗前的月色,我们似乎可见黛玉在窗前博览群书、沉吟人生的一思一叹。黛玉用她追求自由的深挚和热情,留恋在历史圣贤之中;黛玉用她情感里那深沉缠绵的激情,迷恋于诗歌的咏叹之中。她的生命是那么的羸弱,那么的敏感,她感触着窗前的清竹明月,她感伤着书里的一咏一叹,她从未辜负过生命里的片时光阴!黛玉因着这架上的群书、因着这窗前的翠竹,因着自我的才情、因着品格的绝尘,翘楚在诸多的女子之上,即使是须眉也该深叹弗如。这样的一个女子会有着多么丰富而清灵的魂魄!

  让我们再来看宝玉题咏“潇湘馆”的一首诗,让我们跟随宝玉一起到这诗里去放飞幽思,放飞对“潇湘馆”主人的无限倾慕与怜爱。

有凤来仪 臣宝玉谨题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21]

  黛玉在这样的居所里度过她的青春,在人与竹浑然不分中沉淀她的幽情,完备她的品格。春秋冬夏伴着竹叶的沙沙声匆匆而过,偶尔我们也能听到黛玉屋内抚琴的雅韵,这久久回荡不去的韵味成为了黛玉诗情里的点缀。琴是文人最钟爱的乐器,他象一个苍老而睿智的圣者从宇宙的苍茫中走来,至简的丝弦奏响万物的灵动,他的音韵是那么高妙空灵,一悲一喜里都有着丰富的余韵。但他又是那么的寂寞,从不为听者奏响,只愿与弹者的灵魂合一!

  黛玉的青春是丰富的,黛玉的青春是多情的,黛玉的青春是热忱的,但亦是寂寞的!黛玉的生命里沉进了历史的深邃,黛玉的精神里融入了绝尘的高古,她孑然独立,孤独的在这尘世间游走,用眼泪去酬报她的知己。只有品味过生命中那至深孤独的人,才能活得纯真,黛玉的灵魂晶莹剔透,她的心象一颗闪亮的水晶,映照得一喜一忧都焕发出七彩的迷幻。也许因为这样的映照太过绚烂,令众人无法读懂她的真纯,因此才有人会惋惜黛玉的至美中有小性与尖利的缺憾。但这缺憾正是她纯真的一个反光,透过这缺憾,我们该去欣赏黛玉那剔透的灵魂和至真的性情,因为在这缺憾里渗透了文人的率直和不曲的真纯。

  黛玉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没有愤世嫉俗的平台,亦没有施展抱负的天地。但一个丰富的性灵,会在生活的全部里展露她超然的品格和性情,也许我们无须被欲望纠葛着去建功立业,也许我们只需在生活的点滴里,在朴素的纯情里去舒展自己的品性,也许这样才更为现实,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辜负日出与月落。黛玉在琐细的生活里,这生活里处处都弥漫着她的真性情,因此这生活便如此的有韵味。黛玉不曾在这俗世里留下她的功业,但她却将自己的生命雕琢得至真而纯美,这样的功业决非那些为王为寇者可以企及!且让我们去到那平淡的生活里随意拣取一段她与湘云的玩笑,从她那看似尖利的话语下去解读她性情的率真:

  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顽,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宝玉笑道:“你学惯了他,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史湘云道:“他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指出一个人来,你敢挑他,我就伏你。”黛玉忙问是谁。湘云道:“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我算不如你,他怎么不及你呢。”黛玉听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我那里敢挑他呢。”宝玉不等说完,忙用话岔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22]

  湘云率真娇憨,胸阔口直,在她的身上有名士的风流与潇洒。湘云的率真与黛玉的率真是迥然有别的,湘云的率真里有着大气与洒脱,黛玉的率真里有着高傲与孤洁,但这两真相遇又会怎样呢?黛玉嬉笑湘云是咬舌子却偏爱说话,其实在这尖刻里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亲昵的怜爱。黛玉实在是太纯真,她永远也不能变得世故与老成,因为她从本真出发,从不去回避他人的缺点。黛玉总是心无羁绊但又孤傲清高,所以大观园里只有她爱专挑人的不好。也许世人都会误以为她尖刻,其实在这尖刻的后面,我们看到的是性情里的真纯和无遮掩的爱意。

  我们再看湘云向黛玉挑衅问道“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在伴着黛玉冷笑而来的话语里,我们分明听到了酸酸的醋意与不服。黛玉的冷笑里没有一丝的虚假与掩饰,而这也正是她迥异于旁人之处!黛玉从不因为他人眼里的需要而塑造自己,她的爱与怨、忧与喜都展露无遗,她的灵魂因为至真而至美!再看湘云对于黛玉亦是不饶不让,竟用“林姐夫”来打趣她,试问黛玉若真是一个小性之人,谁会与她如此玩笑?她们之间无论是打趣还是调笑,都将我们带入了孩提的纯真与无邪,只有纯真的灵魂可以超越一切言语和行为造此圣境!当然黛玉直率的指出湘云的缺点,不掩饰地表露她对宝钗的不服,这一切都不能影响他们的友谊,因为这些行为都来自于黛玉的真纯,因此谁也不会和她疏远。在白天湘云与黛玉斗嘴嬉闹之后,晚上湘云却仍往黛玉的房中安歇。原来出于真纯的一切行为都不可能带来伤害,原来在最真的性情里才有真爱,这真爱的存在是超越一切语言和行为的。黛玉的美正在于她的真!而回归生命的真实并非轻易可以获得,常言道“唯大英雄能本色”,黛玉非英雄,乃是一极弱小的女子,而她却能不失性情的本真和生命的本色,这怎能不令我们深思,这怎能不令我们由衷的赞叹!

  在《红楼梦》中黛玉无遮无拦、直舒胸臆之处随处可见,时刻点染着她的性情,若没有一颗真纯的心,便无法解读这美玉里的黛色,无法欣赏这黛色里的深邃意韵。若我们将这美妙的黛色慨叹成瑕疵,那可真是我们因无法鉴赏而错失了!

  黛玉是那么的绝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她是那么的孤傲与清高,但她和姊妹们相处的又是那么和谐亲切,大家都愿与她相近,她得到了最多的倾慕与怜爱。性情的孤高并不意味着不近人情,意趣的高雅也不在于要和他人生疏,这一切本不冲突,他们本是和谐的存在。只有没有透彻生命的人易于将这些割裂,为自己的庸俗寻找借口,他们终是一些胆小的人,他们不敢去直面生命的真实与高贵。在众多的世人中有谁能象黛玉这样绝尘而圆融,有谁能象黛玉这样勇敢而真实?她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但她却有让我们仰慕的精神与灵魂!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对生命本真灵性的尊重。

  黛玉的诗作得好,那么她的诗又好在何处呢?是灵性还是辞藻,是真情还是平仄?不如让我们去看她教香菱作诗的一段,从中去看一看她的才学,亦看一看她对本真性灵的肯定:

  ……此时黛玉已好了大半,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香菱因笑道:“我这一进来了,也得了空儿,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黛玉道:“断不可学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23]

  在这一篇精辟诗论的起始,我们没有看到对诗歌高妙深奥的注解,偏偏是黛玉的一句“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作为开篇,真是气魄宏大,想来诸多的诗人亦应在此处汗颜。而黛玉的这一句诗评又与宝钗所言的“原来诗从胡说来”琴瑟相应,想来这两个女子的诗皆进入化境亦决非偶然!只单凭这两句诗论,我们在以往诸位大家的诗评中可曾见到?诗中的气魄是精神的气魄,诗中的洒脱是人格的洒脱,而这气魄与洒脱需要对诗歌穿透的力量,亦需要对生命穿透的力量。黛玉的诗作得好,决非凡人的浅近,乃是拥有了穿透的大力!对生命的穿透需要无所畏惧的探索,对诗歌艺术的穿透则需要深厚的沉淀,这两者水乳交融才情方能涌动,诗神才会叩门。

  我们且不论其它,只来看黛玉是怎样论诗的。原来作诗并无难处,只不过是起承转合、平仄虚实相对而已,不过这且只是作诗的第一层;再若有了奇句,这些竟也可不顾,这才是作诗的第二层;到了第三层原来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立意才最是要紧。试问有谁能用几句话,将诗说得如此透彻?这是穿透了之后的简洁,这样的简洁里却有着至理。那么至理已得,应如何学起?学问是要从简到繁,再从繁至简,这才是穿透,这才是超然的拥有了全部。黛玉用这至简的道理指导香菱从最高处入手,求法其上定会少走弯路,她指导香菱直取诗歌的要途,而这要途就是最大的捷径。黛玉要香菱学诗先从王维的诗读起,王维以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而闻名,他的诗文字浅淡但却尽得静谧闲适的真意。诗歌是人生境界的再现,虔信佛教的王维才思绝妙超群,品格高贵,王维的诗里有悟入生命真境的禅意,他的诗里有朴素的至真、静谧的大美,这是诗的至境,更是生命的至境。王维是步入了生命自由之境的觉悟之人,他的诗少有人能比肩,因此黛玉推崇王维的诗为最上。其次乃是沉郁顿挫的诗圣杜甫和恣肆豪迈的诗仙李白,杜甫李白均将自我的个性抒发到极致,令后人无法企及,但他们终究没能突破自我的窠臼,没有跨入无我的那个广大境界。再次才是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他们的性情各有所长,诗歌也能各尽其美。有了前三个人做底子,再读诸家之名篇,定会深得诗歌幽微灵秀之意趣,这就如同从宇宙的宏大之美再入一花一草之美的贯穿与囊括。从高处着手但又兼容并蓄,这不仅是学习作诗的要途,亦是研究一切学问的要途。香菱若是掌握了这样的方法一步步学来,就定如黛玉所言,“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在此处我们看到的是黛玉深厚的功底,黛玉的胸中虽有着诸多的前人做底子,但却不曾被他们羁绊,她将诗歌的深厚完全穿透,超然其上直取神韵了。我们且看她对香菱《咏月》诗的点评,香菱在第一首诗里用了“清光、翡翠、珍珠、辉煌”等词,黛玉却说“意思却有,只是措词不雅”,原来这样的词是被古人缚住了,这看似雅的词,其实是俗!黛玉让香菱“只管放开胆子去作”[24]。待到第二首的卷子交来,黛玉却说:“自然算难为他了,只是还不好。这一首过于穿凿了,还得另作。”[25]原来作诗不但不可被辞藻缚住,亦不可被奇句缚住;不可被前人缚住,亦不可被自己缚住,过于穿凿仍是不好。待到香菱第三首诗的卷子交来,众人一看都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26],原来诗的好坏并不在于穿凿的词句,满腹的经纶,而是要深得生命的真意和生活的趣味。原来作诗与做人一般无二!

  黛玉是大观园里的才女,她的学识我们无须赘言,如果说作诗与做人是一般无二的,那么黛玉能穿透诗歌的意趣,也就能穿透生命和生活的意趣,这样的穿透一定也是对现实的穿透。黛玉在祖母家寄居,自然俗务与她无关,但是不为并非就是不能为。我们来看一段她与宝玉评探春理家的对话,便知她对这表面虽繁华似锦,但实际内囊却已尽了的现实的深刻洞察。

  黛玉和宝玉二人站在花下,遥遥知意。黛玉便说道:“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宝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27]

  从黛玉和宝玉对探春理家的几句简单的评论中,我们既看到黛玉对探春人格的肯定,又看到宝玉对探春才能的肯定。在这样的肯定里,我们看到了黛玉深知探春的良苦用心,这深知正是因为黛玉已深刻洞察到了在烈火烹油的繁华之后内囊却已空虚的现实!我们不该简单的只说黛玉超然的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应该知道这超然的姿态正来源于对现实的深刻洞察!如果你不能穿透现实,那么你又怎能拥有超然的姿态?

  黛玉未曾显露过她在现实俗务里的才能,不显示是因为黛玉的处境,亦是因为黛玉的羸弱,也是因为黛玉脱俗的品格,但不为并非不能为。我们且看《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一回,迎春的奶母私自将迎春的攒珠累丝金凤拿去当了,其儿媳竟还用此来要挟迎春去到老太太那里为她婆婆讨情面,在屋里与丫头们大吵大闹,迎春竟依床看书,有不闻之状。宝钗、黛玉、宝琴、探春来探望迎春,见此状探春便发话质问那媳妇,早又使眼色令丫鬟侍书叫来了平儿,我们且看黛玉此时的言语:

  这里正说话,忽见平儿进来。宝琴拍手笑说道:“三姐姐敢是有驱神召将的符术?”黛玉笑道:“这倒不是道家玄术,倒是用兵最精的,所谓‘守如处女,脱如狡兔’,出其不备之妙策也。”[28]

  宝琴到底年纪小,不十分精通事务,黛玉所评才是要害。能这么深透的看清探春判断俗务的才能,我们怎能想象黛玉会对事务不通!我们再往下看,当探春和平儿商议如何处理此事时,问到迎春的意见,迎春竟只和宝钗阅“感应篇”,对探春之语竟不曾闻得,笑言“我也没什么法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众人听了,都好笑起来。黛玉笑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他们。”[29]

  黛玉虽身体怯弱不胜,但却并无迎春性格中的懦弱,对于现实黛玉从来也不曾退却过,因此她给了迎春如此的评价,因此她对迎春有了这样的质问。面对现实黛玉是透彻的,她虽在俗务上并无作为,但从她的言谈中我们已能确知她一定有处理俗务的才能,而这才能一定不在探春之下。

  从黛玉的言谈里我们看到的是一颗勇于面对现实不怯懦的心,这勇敢和黛玉诗词里所流露的高傲定是同出一脉,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30],世事与学问原本一体,脱俗源于对世俗的穿透。作者在《红楼梦》中渲染了黛玉仙逸空灵的脱俗,但也点染了她透彻现实的警醒,黛玉拥有了生命的两极,因此黛玉才是那么的饱满而深厚,因此她的空灵才有了博大的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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