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鸡源流与陶瓷绘画中的装饰美
鸡是人类饲养最普遍的鸟禽类,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据了解甲骨文中有“鸡”字,养鸡在我国有文字可查的历史至少已有几千年,同时也形成了源远流长的鸡文化,内涵丰富多彩。在中国绘画中“鸡”与“吉”谐音,兆示大吉大利,喜庆红火。在花鸟画中鸡的画作以“大吉图”居多,或工或写,或登高鸣唱,或篱间漫步,或花丛追逐嬉戏,或带领雏鸡到处觅食,自由自在,生机盎然。
一、历代画家笔下的“鸡”
描绘鸡类的卷轴面属于花鸟画科的分支翎毛类。花鸟画在唐代独立成画科,在此之前,以鸡为主的绘画题材就已广泛流行,至今已有三千年的历史。画鸡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内容,因时代和时节的不同,其内容也各有不同,从消灾驱鬼的宗教功能,到政治上的礼教作用和艺术上的审美享受应有尽有。唐代,画鸡已不仅仅是一种个别的绘画题材,它和其他翎毛、花卉、草虫等题材形成了独立的画科——花鸟画,使这一画科专业化、行业化,这是古代花鸟画史的新开端。画家们常常把鸡置于生机盎然的花竹丛中或与其他家畜相伴,表现出和谐的自然生态。
五代画家开始注重精细人微地刻划鸡的外部特征和好斗的特性,为宋人的写实艺术奠定了基础。如南唐画家梅行思,“工画斗鸡,至于爪起项引,回环相击,宛有角胜之势。”西蜀画院待诏画家黄筌的写实能力当时惊倒四方,黄筌十分擅长精绘珍禽的个体活动。据北宋黄休复《益州名画录》载,广政癸丑岁(953年),黄筌在八封殿四壁画花竹兔雉鸟雀,竟引得白鹰从调鹰人臂上频频振翅扑啄,蜀主惊叹不已,命翰林学士欧阳炯撰《壁画奇异记》颂扬黄筌的画艺。这种富丽缜密的画风和安详平和的意境在北宋前期皇室的倡导下统治了一百多年,直到神宗朝(1068—1085年)的花鸟画家崔白才打破了这种缺乏生气的格局。他将禽鸟、走兽等动物置于富有野情野趣的自然环境中,动物之间互有照应,产生出饶有兴味的情节。
传为宋徽宗赵佶的《芙蓉锦鸡图》轴堪称北宋宫廷绘画的精粹。《芙蓉锦鸡图》轴的写实技巧十分纯熟,笔法细腻而不滞涩。山鸡胸腹的红色使主体部分明显突出,与朱色印玺相呼应,雉鸡的白颈又与白菊、白芙蓉花相辉映,在变化中求统一;山鸡周围的芙蓉枝叶均作双勾;再用墨绿轻描淡染,不作细笔,以简笔衬托出雉鸡繁密精细的斑纹;粉蝶以浓墨勾画,醒目而不刺眼,给画面带来了生机盎然的活力;线条皆以中锋细笔勾成,劲挺刚直,花叶用碎笔勾点出外轮廓,俯仰翻侧,各具其态,统一在精雅柔丽、工整繁密的风格中。画幅的右上方书有宋徽宗瘦金体题诗:“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鸳。”据西汉韩婴《韩诗外传》云:鸡有五德。画家将鸡所具有的动物本能赋予了人类的五种社会属性:即文(花纹)、武(英姿)、勇(勇猛)、仁(护雏)、信(报晓)。显然,赵佶是借用此图向臣子们宣扬封建礼教思想,这是宋代朝廷灌输忠君思想的具体反映。
中国古代历来强调绘画“成教化、助人伦”的政治功用,尽可能在画中蕴含特定的道德观念和人伦思想。宋人画雌鸡与鸡雏的关系,也寄寓了有关的“仁”的道德观念。
明代画鸡名家多自宫廷画家之手,如吕纪、周全等,皆属精丽华贵的工笔画风。近代画派画家任颐等,大胆尝试以水墨写意画鸡,笔墨放逸而不失灵秀。徐悲鸿大写意笔下的雄鸡,在风雨萧索中鸣唱,则象征着画家渴求光明灿烂的新世界。现代画家齐白石水墨淋漓的没骨鸡雏,展现了新的生机。齐白石的弟子、当代画家陈大羽则以略带夸张的造型和雄浑的笔墨挥洒出昂首 。
综上所述,以鸡为题材入画,艺术上大致经历了四个过程,由宋代的工笔到元代的墨笔兼工带写,明代再折返为工,直到近现代才使写意画鸡成熟起来。画家们从这些寻常所见的弱小生命里感悟到许多人生哲理、道德品性、生活理念以及艺术情趣、生活乐趣等,其中的思想内涵因时代、个人而异。总之,画鸡的题材给我们的审美感受是激情和奋进、安详与平和,从中可窥探到所蕴涵的丰富文化内涵和时代精神。
二、鸡在陶瓷绘画中的装饰美
如果我们溯源最早鸡的艺术形象,该数陶和瓷。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造型新颖的鸡形灰陶壶,而且先民们还在器身上刻画点线纹作羽毛状,让人产生形象的联想。以鸡形作为装饰的瓷壶始于西晋,流行至唐代初年。壶的流做成鸡首状是晋代瓷器的一大特色。西晋时期的鸡首壶特点是壶身、壶颈比较矮,鸡首多无颈,鸡尾很小。东晋壶体略高,鸡首有了颈部,鸡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高于壶口的圆股形曲柄。经过东晋到南朝,原来是装饰性的实心鸡首,已经演变成为与器体相通的流,在壶体肩部的一惻塑造了一个鸡首,张嘴啼鸣:与之相应的另一侧安置了一个把手,塑造成卷曲的鸡尾形状。壶腹多为圆饱形状,象征鸡身。有的壶身上还有褐釉彩斑作为点缀,色泽晶莹均匀,自然而有层次感,形态生动,仿佛一只雍容而可爱的锦鸡立于面前,分外亲切。隋代的鸡首壶趋于写实,作昂首曲颈打鸣状,壶柄贴塑龙形饰。
中国陶瓷史上最有名的品种之就是明代成化鸡缸杯,烧制水平高超,胎极精致细薄,施釉极晶莹润白。鸡缸杯在当时就十分名贵,皇帝使用得属万里挑一。据明《神宗实录》载:“神宗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斗彩”瓷器,是在当年景德镇御窑经高温烧制的雪白的瓷器胎体上,用成化时期特有的釉下淡雅的青花画轮廓线,高温烧第一次,再以艳丽的红、绿、黄等色填在釉上,入窑经低温二次烧成。入窑两次,增加了烧制成本,而且破损率高,这也是鸡缸杯身价不菲的原因之一。以鸡为题材,是家庭和睦或功名富贵的象征。鸡缸杯器型通常是撇口、敛腹、卧足,杯身以斗彩绘雌、雄鸡相伴护雏觅食图, 画面衬以太湖石、牡丹、幽兰,色泽鲜亮而柔和。
清末民初,一批有国画修养的文人墨客进入景德镇,大大影响了当时的传统绘画,其后陶瓷绘画工作者更加注意以中国画的形式入画。珠山八友之一毕伯涛的作品《金鸡喜唱太平歌》粉彩瓷板画,毕伯涛笔下的雄鸡,每一只都挺拔俊秀、威风凛凛,远看有气势,近看有笔墨。阔笔纵横、水墨淋漓的羽毛,配上那朱砂色的鸡冠子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愈发显现出它雄赳赳气昂昂、勇于拼搏的品格。如老艺术家万仁保的作品《声报三秋晓》粉彩瓷板画,中国画形式构图,画面绘一颗粗大的梧桐树,从左侧斜出伸向画外,树后一丛月季,几竿竹枝疏斜穿插。树下雄鸡,或挺胸昂立,或低头啄食,或向前奔跑,生动而富有情趣。右下角的小草坡上几块石头,几株野花,扩展了画面的空间,从中也可以看出作者观察生活非常仔细。画面布局下实上虚,运用不同的笔法表现不同的对象和不同的质感,以横向扁笔作梧桐树干,以拓绘、彩染、勾勒、点彩等多种方法刻画公鸡。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熊钢如先生,他画的鸡个个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初观之,如马之奔腾:又观之,有鹰之凶悍;再观之,见虎之王气;喙之尖锐,爪之强壮,冠之鲜红,羽之浓密,眼之明亮——在熊钢如先生那里的鸡已是志高气傲的尤物,再加上以陶瓷为作画的载体,莹润的釉色与画面相融汇,更是使作品熠熠生辉,清新明丽,给人以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