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故事:皇帝、词人与宋词

二、 神宗开恩《凤箫吟》

  宋词中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发生在仁宗的孙子神宗赵顼时代。不过严格说来不是“抱得美人归”,而是君主见此词作开恩,让妻随夫去,相伴相随。故事的主人公是也是位尚书,叫韩缜,对方是他的爱妾刘氏。

  韩缜(1019-1097) 字玉汝,灵寿(今属河北)人,后迁雍丘(今河南杞县)。庆历二年(1042)进士。英宗朝,官淮南转运使。神宗元丰五年(1082),官制行,后改为太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哲宗时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后出知颍昌府,以太子太保致仕。卒,赠司空、崇国公,谥庄敏。韩缜也和宋祁一样,兄弟二人皆为政坛名流,称为“大小韩”。其兄韩绛,神宗熙宁三年(1070),拜参知政事。哲宗即位后,改镇江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封康国公。元祐二年(1087),以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韩缜词作不多《全宋词》仅存这首风格婉丽的《凤箫吟》: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长亭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

  此词据说是韩缜在神宗元丰(1078—1085)初年与西夏特使同去勘划边界,临行前,与爱妾刘氏告别时所作。据清人沈雄《古今词话》所引《古今词话》云:元丰初,西夏派人来议地界,此时担任知枢密院事(中央军事部门负责人)的韩缜负责谈判和勘察任务。离开京城前,与爱妾刘氏“剧饮通夕”。刘氏作了一首《蝶恋花》为之送行,云:“香作风光浓着露,正凭双栖,遣分飞去。密诉东君应不许,泪波一洒奴衰素。”意思是两人正相亲相爱、春光无限之际,忽然被拆散。我想请求春神不要这样做,恐怕春神不会允许。我只能与你洒泪而别,从此也不再梳洗打扮。韩缜于是作了这首《凤箫吟》相和。词中借春草抒别情,用代拟之法佳人送别的难堪与凄苦。但第二天,神宗已经知道此事,于是命步兵司派兵将刘氏追送往正在前往边塞的韩缜。韩缜的亲戚也是同僚刘贡父知道此事后,写了一首绝句打趣韩缜:“骠姚不复顾家为,谁谓东山久不归?卷耳幸容携婉娈,皇华何啻有光辉”。诗中的“骠姚”指汉代的骠姚校尉霍去病,他一生为驱逐匈奴,奋战边塞,不愿治家理财,其豪言壮语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东山”用的是《诗经·东山》篇典故,相传是周公东征归来时所作。“卷耳”亦是《诗经·卷耳》篇,为妻子怀念前方征夫的诗篇。“皇华”即“皇皇者华”,《诗经》 “小雅”中的一篇,为送使者之诗篇。刘贡父此诗是打趣中带有责怪,因为韩缜此词是眷恋私情而忘国事,所以诗中才举“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以及“我徂东山:慆慆不归”的为国忘家的周公为例,劝诫之意是很明显的。后来的事实也不幸为刘贡父所言中。由于韩缜眷恋私情,在与西夏使者划定边界时,不敢面折廷争,结果丧权辱国:“割地六百里以遗契丹,边人怨之切骨”(见苏辙《栾城集》)。

  诗的后两句是称颂皇上派兵将刘氏追送往正在前往边塞的韩缜,这是前古未有的恩宠。这与南宋叶梦得在《石林诗话》中类似记载所称赞的:“盖上以恩泽待下,虽闺门之私,亦恤之如此,故中外士大夫无不乐尽其力”。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卷四十九 , 冯金伯《词苑萃编》卷十一,叶申芗《本事词》卷上也有类似的记载。我倒是以为:与其说这证明了皇上“以恩泽待下,虽闺门之私,亦恤之如此”,倒不如词话中所说的“翌日,神宗已密知”,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夫妻俩在家中夜晚酬唱,第二天就被皇上知晓,这个情报网也太严密,效率也太高了。当然,神宗皇帝之所以能“中批步军司遣兵为搬家追送之”,也反证了这首词的巨大影响力和感染力。词话中所说的,由于刘贡父这首打趣诗,“玉汝之词,由此亦遂盛传于天下”,这只是个触发点,关键还是这首词本身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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